狌狌呆呆地看著溫如瑾,透亮的眼睛閃爍著奇妙的光。
眼前這個人類首領,他說要和它一起去勸服它的其他朋友,讓它們不要和“祂”作對,祈求“祂”給大家留下一線生機……
他第一天成為它的好朋友,就已經在替它和它的其他朋友考慮了。
它覺得自己好感動,感動得眼角都濕潤了。
原來……在這個世界,以眼淚作為重要情緒表達的,並不僅僅隻是人類。
人類對於自己的同類具有很強的道德感,換句話說,即人類的道德感等等約束,更多是限定在“同類”的身上的。因此,人類對於非人類(非同類)的道德感很低,比如現代化世界的法律,豬狗牛羊可以圈養,但不能限製他人人身自由,這是犯法的。馴化老虎獅子可以,但馴化人是犯法的。
但是“人類的同類”這個概念,在曆史長河中並不是總是一成不變的。
有時候,這個概念囊括的很狹隘,文明的古希臘城邦中,隻有本城邦的成年男性是公民,也隻有本城邦的成年男性是同類,婦女、兒童、外邦人……都是非同類,奴役或殺戮非同類的時候人類根本不會有太大的心理負擔。
有時候,這個概念囊括的又很廣袤,任何一種生物隻需表現出“類人”的舉動——諸如牛被拉去殺牛場的時候落淚,羊羔喝奶的時候跪母,貓狗討喜的時候拱手作揖等等,即使究其根源,它們這些舉動和人類的這些舉動本質上並不相同。
但隻是一個表麵舉動類似,人類都會對它們報以更大的善心,這是因為它們“類人”的舉動會激發人類對“同類”的道德感。
就像是現在,狌狌雙眼飽含淚水一臉感動地將溫如瑾看著,溫如瑾就忍不住眼神複雜地歎息了一聲。
他動了真正的惻隱之心。
要知道他原本非是切身處地地替這些獸考慮,他隻是十分現實與理智地出於種種情況與利益的權衡與考量,企圖另辟蹊徑,以求達到減小傷亡,創造雙贏局麵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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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如瑾,你說的是真的嗎?我們真的可以不用都以死讓位嗎?”
望著這雙充滿了希冀的眼睛,溫如瑾認真的點頭:“真的。”
當然是真的,溫如瑾愛忽悠人,但在這種想要劍走偏鋒地求減少傷亡與殺戮,達成雙贏的情況下忽悠一隻單純的獸,他絕無可能是瞎扯淡。
按照常理,一方位麵意識更換天道寵兒的物種選擇,根本不需要考慮前物種怎麼想,是否會反抗,它隻需要毫不留情地利用自己的力量就行了。
比如消滅恐龍的隕石擊撞,比如聖經中上帝直接發下的大洪水……正如狌狌本獸對“祂”的敬畏一樣,祂有的是辦法。
這個位麵會因為現在這些強大的獸在抵抗而僵持至今,位麵的運轉甚至直接卡住了。
這都完全是因為“祂”自個兒下不了狠手,導致前愛子和現愛子還在廝殺,但凡“祂”有點其他位麵意識的冷酷與銳氣,這個位麵完全不需要溫如瑾過來。
但溫如瑾最終還是被派過來了,祂的矛盾心態也就被一眼看穿。
既然如此,那何不各退一步?一方位麵內,總是或多或少地隱藏著大大小小的異度空間的,比如修仙世界中的各種奇妙的秘境……
所以,這個位麵也不是不能多一個“蠻荒遺跡”的獨立小空間。
小空間自成一脈,隻要裡邊的獸安分守己,玩兒它們自己的,彆老想著破壞空間的結界,打通與大世界的連通隧道出來人類的世界瀟灑,基本上小空間的存在就不會影響這個位麵意識想要的升級與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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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最重要的一點,還是老生常談的人口問題。
蠻荒這樣無日月的環境下繁衍子嗣本來就很難了,溫如瑾切切實實是不希望讓這好不容易長起來的人口又一次次地減少。
人類當然可以在溫如瑾的帶領下,終有一日清空所有能夠威脅到人類的生物,就像是另一個時空中,人類生活的大小流域中的凶殘河中鱷類,被屠得隻剩下揚子鱷這個戰五渣。
這種小型鱷魚的戰力究竟有多渣呢?渣到見人就跑,渣到勉強能和村口一霸大白鵝打上幾回合,渣到“傷人”記錄是晚上路人走路看不清路被它絆倒。
是的,殺到留下的都是不足以威脅到人類生存的獸類,人是可以辦得到的。
人當然能辦到,人能辦到的事情可太多了,但是這個過程太血腥,太艱難,也太傷人口了。
殺幾隻麅鴞這樣的野獸,虞吏這樣的妖獸,溫如瑾一個人也沒問題,但是獸類之多,是他一個人殺不完的,也不可能由他自己殺完,他要人覺醒,要人成為自己的神。
故而近幾年,他也在帶人剿獸,其他有勇有謀的青壯年也在獨立組團出門擴張生存地圖,但是大家遇見的都是些看似很強大,實際上卻遠不是蠻荒頂尖的獸類,因而傷亡都不算大。
但凡遇見狌狌這種天賦神通強一點的,溫如瑾都得鬱悶。
比方說,蠃魚或者蠻蠻鳥給他發一場大水,能淹死多少人?所有打下的基礎都有可能被覆滅,在現代化的社會中,大洪水仍是一件令人類痛心的大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