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金守呆呆地望著溫如瑾的臉……
嗯,怎麼說呢?他來到這個世界二十幾年了,好像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文明”又“活潑”地獵殺靈魔的手段。
如果忽略這些五色的透明泡泡裡翻滾著靈魔惡臭臟汙的血與碎末,現在的場景,不就和是他最初的世界裡,周末的時候孩子們在公園玩泡泡機的時候一樣嗎?
怎麼說也算得上是千錘百煉的,人民的戰士,黃金守很快就冷靜下來了,他一雙堅韌的眼睛,靜靜地看著溫如瑾:“我好像不太理解你的意思?”
溫如瑾頷首,解釋道:“你不屬於這個世界,這是你我皆知的事實,對於這個世界而言,你可算得上是‘異端’,而我的任務,則是清除世界的異端。”
“你是來殺我的?”
“不是,我來送你回到屬於你的最初的世界。”
這一下黃金守有些茫然了:“可我已經死了……”
他已經死了很久了,就連那些火蛇在自己的身體瘋狂肆虐的痛楚,都已經不太記得了。
“你確實已經死了,但是參考你生前的對人類社會的貢獻,合理推測你回去就會進入輪回,再世為人。”
溫如瑾的話音落下,黃金守沒有任何回應,隻有這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叢林中,裹挾著血腥味的、並不溫柔的晚風。
許久,黃金守搖了搖頭,滿臉不知道應該用什麼表情麵對溫如瑾:“我不知道要怎麼說,我好像……沒有太過迫切的想要回去。”
溫如瑾理解他的感受,如果回去原世界,是繼續他的人生,那麼無論最初的他身體重傷有多嚴重,他都會回去的,因為那裡有他的牽掛和羈絆,是他最濃鬱最強烈的歸屬感所在地。
但是如果回去,是去投胎轉世的話,那他猶豫也是人之常情,畢竟對於很多理智占上風的人而言,“記憶”才是一個人、一個自我意識存在與獨立的證明。
所以,從這個概念出發的話,一旦失去了自己的記憶,忘卻過往所有經曆,那麼無論是不是投胎轉世,都可以算作自己已經“死掉了”。
每一段特殊或不特殊的經曆、每一個正確或不正確的選擇……你過去的所有,鑄就成現在這個天下無二的你自己,而失去記憶的自己,投胎後的自己,就不再是現在的自己了。
但是黃金守如果留在這個位麵的話,雖然永遠格格不入,永遠孤身一人,但是他緊緊地守住了自己的記憶,他就永遠都是現在的他,是黃金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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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如瑾歎了一聲:“我理解你的感受,但是很遺憾,你沒有做出選擇的權利。”
從哪兒來,回哪兒去,這是規則。
規則,不容違背。
黃金守也歎一口氣,歎得比溫如瑾更沉重更悠長:“都沒得選,那你還給我說那麼多。”
溫如瑾笑了笑:“那隻是因為我欣賞你罷了,我可以給你申請延長輪回門的開啟時限,最多延長三十天,所以你回去後還會有一個月的時間,可以看看你的親人、愛人、朋友,彌補你的遺憾,但是因為你是魂體,他們大概率是無法看見你的。”
這話讓黃金守眼前一亮,神色明顯見意動,他這一生最放不下的就是自己的父母和愛人了,如果能回去看看他們,得知他們的現狀……他沒辦法拒絕這個誘惑,那才是他靈魂的歸處。
但是他在這個世界待了那麼多年,看到了那麼多苦難和不公,他本來以為自己要為此奮戰終生的,如今驟然要他抽身,似乎……也不容易。
黃金守的臉上出現了些許苦澀的意味,情感上他難以當機立斷地割舍在這個世界的一切,他仿佛還能看見那些戚戚苦苦的平民百姓在靈魔的肆虐下艱難的苟活,讓他當做看不見,他做不到。
但是理智上他又不得不羞愧地承認,他隻是一個中下遊的逐靈師,隻能以命相博救那麼三五個幸運兒,根本沒有力量去撼動這個世界,真正地改變這個世界的畸形。
如果黃金守確實擁有那麼強大的、能夠改變世界、拯救芸芸眾生的力量,以他偉大的奉獻情懷和高尚的覺悟,他絕對會放下自己的“一己私欲”,放棄回去原來的世界看看自己的家人,選擇留在這裡奉獻一生,可他偏偏不是……
黃金守沒有歎氣,但是溫如瑾已經感覺到他來自靈魂深處的沉重了。
於是溫如瑾笑了笑,這是他來到這個世界後的第二個笑容。
“不必介懷,你已經做得很好很好了,比這個世界百分之九十以上的逐靈師還要好。”
“不必放不下這個世界,因為我的任務,不完全是你,還有這個位麵。”
“所以,順從你的心,回去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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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心無芥蒂的黃金守上了回家的路,溫如瑾趕緊填表,給他申請延長輪回門的開啟時限,另外又吩咐520:“你提醒他一下,必須趕在輪回門關閉之前進入,不可拖延。”
520嗯嗯的兩聲:“你快把這個小嬰兒處理好。”
這可是黃金守拿命救回來的唯一一個人了。
溫如瑾點了點頭:“知道了,我現在就按照黃金守的方式安排好,你先調一下位麵意識安排給我的身體的數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