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宋磐敏而言,愛光明神或者恨光明神都太累了。
愛恨交織,藕絲難殺,餘情難了,這確實是造化弄人,令人一生都心有不甘。
可是世界那麼大,宋磐敏不想讓自己就這樣囚禁在這些沉重的愛恨裡。
恩恩怨怨,煙消雲散。解開契約,放過彼此。天涯一方,各自安好……讓時間與距離埋葬這一切,這是宋磐敏想到的最好的處理方式。
可希諾安拒絕了。
他媽的,他居然拒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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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暗空曠的底下祭壇。
溫如瑾閉目養神,給宋磐敏充足的思(發呆)考的時間。
忽然,他倏地睜開眼睛,在520尖叫前先開口:“他找到你了。”
懶洋洋躺在地上的宋磐敏,麵無表情並無動於衷地“哦”了一聲,並問溫如瑾:“那你還不快逃?”
“沒必要。”
宋磐敏沉默了一下,感覺到那家夥似乎正從億萬光年外的星球疾馳而來,她就忍不住心累。
這一心累就想擺爛:“要不是你忽然出現,我這都死透了,唉……你阻礙了我的解脫。”
“你這樣求死算不得是解脫,隻是逃避。”溫如瑾說。
宋磐敏沉默了一下:“對我來說算解脫了。”
溫如瑾跟著沉默,思忖著這任務究竟該怎麼做下去。
忽然,他想到了什麼,感覺自己需要先確定一件事再做決定。
“你愛他嗎?”他冷不丁地問。
“愛啊。”出乎意料的,宋磐敏沒有一絲一毫地躲避,坦蕩得令人悍然。
“我愛他,很愛很愛,”發呆發到有種生無可戀感的宋磐敏回頭衝溫如瑾笑了一下,“也許終我一生,我都無法再這樣愛任何一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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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解宋磐敏的人說她最可怕的地方,不在於她堅強如磐石的意誌力和聰敏過人的頭腦,而在於她敢直視自己內心的勇氣。
她敢直視自己的心,她敢深究、洞察自己的情緒,她敢承認自己的理智堅決拒絕的感情。
希諾安神格隱匿化作人類少年的時候,和她相伴了十多年。
少年孤傲,對她還偶爾舌,一點都不諒解人意,完全不懂人情世故,人情練達的宋磐敏一開始也不喜歡這樣不諳世事的家夥。
可是這家夥很喜歡她,毫無保留地喜歡她,然後她就有點明白為什麼裡的大魔王總是愛上小白花了——
因為不諳世事的小白花的愛,總是那麼純粹,那麼真摯。誰又能拒絕那麼真摯的愛?
少年光明神根本不懂人類需要什麼不需要什麼,可和宋磐敏日夜相處的過程中,他卻改變了自己,時刻關注宋磐敏的需要。
不通世故的光明神,在宋磐敏的經期,曾徹夜未眠地照顧她,生怕她死了。
宋磐敏痛到極致爬不起床的時候,臟了的棉布都是他去洗的。
為了能讓宋磐敏擁有熱水,他禱告之餘隻身進入危險的森林撿乾樹枝……
宋磐敏曾經看上一條昂貴的紅色綢緞。
可是以他們在小小的神殿苦修的身家根本買不起這玩意,那時候還沒有恢複光明的宋磐敏也隻是摸摸一下,感覺一下手感便好,再聽一聽人家形容這鮮紅色多麼高貴多麼難得,她已經很滿足了,喜歡又不一定要占有嘛。
可是高貴的目下無塵的少年光明神,為了給她買這條綢緞,連續在酒館拉小提琴拉了三個月……
光明神為她賣藝!
這條紅色的綢緞最後綁在了宋磐敏的眼睛那裡,掩蓋她眼睛上的傷痕,一直到她被希諾安帶到了天之極。
這樣的小事數不勝數,那口是心非的家夥總是在細枝末節的地方毫無保留地愛她,對,毫無保留的。
哪怕是後來他回歸神位,顯得更加冰清玉潔不染纖塵目下無塵不可冒犯……他依然忍不住愛她。
在宋磐敏生日的時候,給她煮長壽麵,練習了好幾天依然笨拙得煮成一坨稀碎的麵疙瘩,好在勉強能入口。
在宋磐敏念叨西式的東西看膩了,懷念華貴的東方古風的時候,他去凡間學木工,親手給她造古琴,甚至偷偷摸摸地學做衣服。
在知道宋磐敏被父母拋棄的過往後,希諾安將她化作一個小女孩,假裝自己是她的父親,牽著她的手去凡間逛街……
“敏敏,不要難過,雖然我可能做的不夠好,但是你可以相信我,我將永遠陪伴你。我是你的丈夫,我愛你,我願給你所有的愛。隻要你需要,我可以成為你的父親、你的母親、你的兄弟、你的姐妹。我將彌補你所有缺失的愛。”
這是這個彆扭的家夥第一次坦誠地說愛她。
不說宋磐敏本來就是個被父母拋棄的,在孤兒院裡自己摸爬滾打著長大的,一輩子都堅強自立並缺愛的人。
就說說這世間的凡夫俗子,有誰能做得到希諾安這樣嗎?
宋磐敏承認,她愛他。
他在不知道前世的記憶的時候,毫無保留地付出了那麼多,一腔真心都掏出來了,宋磐敏又不是什麼鐵石心腸的大魔王,能不動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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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也怨他。”宋磐敏朝溫如瑾微笑了一下。
她的坦然,坦然了愛,也坦然了怨。
“他在外邊破陣了。”溫如瑾麵無表情地提醒。
“還能堅持多久?”宋磐敏問。
溫如瑾皺著眉估算了一下:“兩三個小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