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樣的孽緣,寫成書或許得見波瀾壯闊、蕩氣回腸,但在溫如瑾而言,這樣的故事也不過如此,甚至略顯蒼白與粗糙與無趣。
畢竟,他可是被諸多情節破天狗血,愛情跌宕起伏的,千萬字數起步的,以身臨其境的方式荼毒過不知道多少回的,最後磨練成了執行者的人啊!
一開始,蘇子汎並不相信那個野雞係統的話,即使“前世的記憶”是那麼的真實,沒有絲毫的破綻,他也依然保持懷疑,並沒有輕舉妄動。
而野雞係統攻克他的心理防線的機會,是在他單方麵“失戀”的那一刻。
某一日,道心堅定的蘇子汎得知自己深愛的女子,是的你沒有看錯,蘇子汎真正的心愛之人是個天賦極好前途無量的女修,而這女修不僅把他當弟弟,對他沒有絲毫的男女之情,而且女修愛的是他的兄長,且即將要嫁給他的嫡親大哥!
得知兩人要喜結連理的那一刹那的,蘇子汎心神失守了,恰好在此之前,他又在一個秘境中受了神魂上的傷久久未能愈合。
野雞係統抓住了機會,不斷地勾出他的心魔——
“她不選擇你不是不愛你,是因為你大哥才是家族的繼承人,而你隻是你們家族的一個試驗品而已……”
蘇子汎勉強地抵禦著野雞係統惡魔低語一般的洗腦,至於成效有多少分,那就隻有他自己知道了。
在溫如瑾看來,這獨自抵抗的效果,聊勝於無吧,至少拖延了一段時日。
蘇子汎後來終於心魔侵入神識,忍不住去質問那女修真相,女修驚訝到無以複加,畢竟正常人愛屋及烏地稍微關照一下自家對象的嫡親兄弟姊妹,都不會想到其中會有人誕生出如此□□詭的誤會的。
然後他就明白了,沒有什麼誤會,人家就是真心相愛,就他自個兒在那邊莫名其妙地唱獨角戲,震驚全場。
說白了這也不過是一場平平無奇的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的,剛破土而出就即將湮滅的萌芽罷了,多少暗戀都是這樣死掉的,這很特彆嗎?這一點也不特彆,但是蘇子汎的心已經不受控了。
他控製不住地去怨懟,他控製不住地將野雞係統那些毫無道理、毫無根據、卻格外蠱惑人心的惡魔之語聽了進去,就此神台漸漸渾濁,心魔侵蝕了他的心臟,他對家族與親人的憎惡與怨恨,達到了頂峰。
那是一個雨夜,對自家小少爺沒有絲毫設防的蘇氏族人死傷過半,殘肢遍地,血甚至漫過了不低的門檻,溢出了蘇家的大門……
打那時候起,一切就沒有回頭路了。
蘇子汎越來越魔怔,他會找上靳狂風,強行貼上靳狂風,被狠虐了一通後終於感動了這個大魔頭……這一段狗血的虐戀情深,隻有靳狂風是真的愛對方的,蘇子汎隻是想從他身上拿到某些東西。
據說……那能招魂,能讓死去的修士投胎轉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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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如瑾向來不樂意去深究瘋魔之人扭曲的心理的,所以他不知道蘇子汎具體是想要複活……不對,是想要弄到誰去轉世投胎,是那個當日在蘇家作客無辜慘死的女修,還是疼愛了他上百年的爹娘與兄長,還是所有慘死於他手中的蘇氏族人。
他也不知道,蘇子汎想要搞到對方的投胎轉世,是想要折磨人家,還是在自我贖罪。
不過這一切都不重要了,因為溫如瑾他們的到來,就已經終止了這一切。
和尚雖是個阿修羅,卻在誕生伊始就受教於無量光佛座下,又常年赴芸芸眾生中力量,悲憫多少是有一些的……這悲憫往往深入骨髓,卻隻有在不經意之處才會天光乍現一般的顯露一二。
這悲憫,不願施舍給蘇子汎。
和尚轉告溫如瑾的話,卻沒有轉達溫如瑾的
唏噓與憐憫,唯有生硬與冷銳地將真相告知。
蘇子汎聽了之後,瘋魔更甚,又哭又笑,癲狂難止,那悲戚的哽咽與魔怔的狂笑,簡直令聞者傷心,見者落淚。
金毛犼聽了忍不住變成個毛球,一把跳進了金缽,讓水將自己淹沒,讓水將這怪異的聲音與怪異的絕望情緒遏止。
溫如瑾伸出兩隻魚鰭劃了劃水,對著金色小毛球做出了個“抱抱”的姿勢,然後喊和尚:“你問問他想要誰的轉世投胎?找到又是為了什麼?”
和尚還在凝視著滿地亂爬的蘇子汎,他沉如深水的眼神溫如瑾看懂了,他在思索這所謂的——轉世投胎。
該死的轉世投胎,修行者逆天而行,通常身死道消,神魂俱滅,複歸自然,不存在轉世投胎的機會,而且他們剛來這個世界就知道了,它也確實就是常規的修真位麵,並沒有給修士製定轉世投胎的法則。
所以是誰……打破了這個法則?
比起弄明白蘇子汎那些無關緊要的或陰暗暴戾或羞愧贖罪的小心思,和尚自然認為抓住這條明顯得不能再明顯的線索要更為重要。
但是溫如瑾開口了……
那就問一問吧,和尚撩起眼皮,轉了轉佛珠,轉述了溫如瑾的話。
那渾身血漬,以扭曲的姿勢狼狽跌落在廢墟中的美男子聞言,空洞無神的雙眸定定地看了過來,“有意義嗎?”他問。
“莫須有吧。”和尚睨了他一眼,“說與不說,隨你。”
左右不過是那條格外心軟的金魚憐憫他,恐怕還想試試幫他陳情罷了,他可不同情任何殺了會給自己算功德的人。
“我渾渾噩噩多年,偶爾能有掙脫心魔的控製,清醒那麼一時片刻……”蘇子汎頓了頓,聲音沙啞如鬼咽,“靳狂風身上有能令修士投胎轉世的法子,是係統告訴我的。”
“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