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如瑾勉強接受了這一件看著就貴氣十足的衣服。
他懷疑……不,他肯定這妖僧就是故意的,這壓根就不是他本人的審美,他自個兒簡簡單單穿個灰撲撲的僧袍便罷,這南轅北轍到極點的衣服,怎麼看都像是他故意收起來等待著某天緣分到了,就整自己的!
小金魚心中哀歎著,吞下了那顆化形丹。
眨眼之間,在金毛犼與和尚的注視下,這條小金魚的魚類特征開始慢慢收斂、直至消失,並緩緩地幻化出了人類模樣的肌膚……
和尚驚訝地看著臂彎裡像是個小仙童一般的男孩兒,他的驚訝不因為這小家夥生得唇紅齒白、膚如凝玉,而是因為,他看到了……
“你做了什麼?這條謊言之線的業障為何如此深重?”
正在扒拉著整理頭發的溫如瑾聞言抬眸,果然在這和尚漆黑的眼珠子中,看到了一個被無儘因果線纏繞著看不清人臉的影子。
這些堆疊纏繞的因果線和尚也不是第一次看了,像是溫如瑾這樣背負任務行走於世之人,總是不得不沾染上各種各樣或深或淺或重或輕或長或短的因果。
而作為一個隨心所欲之人,溫如瑾基本上不怎麼主動地去規避這些,他不信奉什麼,也不躲避什麼,在他看來,他自己和三千世界芸芸眾生並無不同,人人都在法則之下,人人都在緣生緣滅,因果交織。
溫如瑾的道心便是不愧對自己便好,一切都任其遵循不同的法則而自發發展,所以他不僅不去規避,沾染得多了,已經煉化了一叢紅蓮業火的他也從未想過要自己給自己焚燒一下這些麻煩的因果線。
和尚的想法自然與溫如瑾並不完全相同,但他們尊重彼此,在和尚看來溫如瑾這樣也無可厚非,左右那些線條不過是看著擾人罷了,太過浮淺、太過短暫、太過脆弱的因果線,從來無法對溫如瑾本人真的造成影響,而且隨著時間的流逝,這些罪孽也好、功德也好,自會有無儘的法則在替他慢慢煉化,它們也將緩緩消失。
所以和尚偶爾睜開神佛之眼看溫如瑾的時候,看到的都是這一堆毛線團裡維持著一個微妙平衡的溫如瑾。
唯有這一次……出現了點意外,他看到了一條又粗又濃又深又重的業障之線,仔細一看,這業障是因為謊言。
“你這是狗嘴裡吐不出象牙的哄騙了什麼人?惹上這麼個給你添黴運的東西?”
溫如瑾抖了抖和這鮮紅喜慶的衣袍配套的鮮紅鑲暖玉與綠翡翠的抹額,不緊不慢地往額頭上係,聽到和尚不依不饒地追問,他挑了挑眉:“哦,好像是騙了個……”
“神。”
“一個位麵獨神。”
和尚:“……”一天天地不整點事出來,是不是就感覺渾身都是跳蚤?
居夢秋領著劍宗眾人甫一進入天魔域,迎麵而來就看見了一群被魔修追殺得鬼哭狼嚎的正道修士們。
他麵色一凝,當即祭出青霜劍,一馬當先以電光火石之速攔截在前,輕易抗住了魔修們的血腥傀儡,並在下一刻大喝一聲,手中長劍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無儘劍影瞬間將所有傀儡並魔修斬殺於原地。
累得差點一口氣喘不上來厥過去的正道修士們見狀,無不相互擁抱著熱淚盈眶——
“是青霜劍!”
“真的是劍宗首徒來了!”
“嗚嗚嗚~那個死和尚居然跑得比我們還快,而且他跑那麼快,他那裝滿了水的金缽居然不見漏出一滴水!”
“就是就是,這些魔修,我呸,就是欺軟怕硬,十三殿又不是我們給揚了的,我們都被靳狂風關起來威脅陳丹師要丹藥了,我們哪有這本事?冤有頭債有主,他們卻隻想著柿子挑軟的捏,都說了罪魁禍首那妖僧往另一邊去了,就追著我們不放!”
居夢秋本是要將所有人都帶離天魔域的,但是這群人嘰裡呱啦的相互抱怨中,他精準的捕捉到了幾個他不得不留意的關鍵詞。
“你們見到了一個拿著金缽的和尚?”居夢秋麵無表情地上前問。
問了之後才反應過來自己態度不對,又不得不挽救一般地略行了一禮,勉強補上打招呼:“在下劍宗青霜劍居夢秋。”
這群人雖有修為已經元嬰期,遠比金丹期的居夢秋高一個大境界的,但是他們大多數走的都是輔修之道,彆說居夢秋是個能越級殺人的劍修,就算不是,他們也不敢在對方麵前拿喬。
孟陽朔平日裡是傲氣,但好歹世家大族出身,眼力見還是有一點的。
“是的,那前輩先前也救過我們瓊花莊的孟氏子弟。”孟陽朔主動與居夢秋交好,上前耐心地回應,“隻是這位前輩來曆成謎,我等隻知道他雖是個佛修,卻並不出自自在門,言語之間也無普通散佛修對自在門的向往……”
孟陽朔把自己知道的都說了一遍,包括和尚奇怪的來曆,格外不符合世人對“佛修”印象的性格與行事作風,重點強調了對方修為絕對遠在元嬰期以上,不說他們一大群人沒一個人能看出來他的境界,就說那已經被揚了的十三殿,被字麵上打穿了的靳狂風……
居夢秋的臉色依然沒有什麼變化,但隻有他自己知道自己的心,隨著對那個未曾謀麵的和尚的更多了解之後,漸漸地下沉了。
這個人竟然如此之強嗎?
怨不得天機門來信那般緊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