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晏玉樓說些什麼,他已放開她。看一眼不遠處默然靜立的眾人,那些人眼巴巴地看著這邊。前頭的李太原不停地搓著手,很是心焦。龐威則手握劍鞘,隨時待命。
芸芸眾生,各有各的緣法,各有各的職責。
“侯爺可曾記得,你我當日於先帝病榻前受命,先帝可還交待過什麼?”
晏玉樓怎麼會忘記?先帝敬重淮南王,對湖陽一向縱容。安排好朝堂之事後,特意提到淮南王府,叮囑他們要對王府敬之尊之。關於湖陽的癖好,不要乾涉。
“先帝定然不會想到,那人膽大包天到如此地步。害人奪命天理難容,我想就算先帝在位,亦不會姑息。”
“侯爺,你還忘了一件事。雖然你我是輔佐大臣,可淮南王是受命攝政。這幾年來,他不過是點卯上朝,又不參與朝政,你怕是都已忘記他攝政王的身份。大啟建朝以來曆經五代,康泰帝在位時為怕親王生異心,將長廣王行山王放逐京城趕往封地。並派心腹鎮守封地鄰洲,呈掣肘之勢。這些年來,他們遙望宣京,難免還有不忿之心。”
康泰帝是先帝的父皇,先帝身子弱又是他唯一的皇嗣。反觀兩王兒女成群,且個個身強體壯。他怕皇權受到覬覦,下旨逼迫兩王就封。
晏玉樓眯起眼,明明是說湖陽公主的事,他做什麼扯得那麼遠?竟然扯到康泰帝在位時的事,兩王放逐多年,新一代長廣王行山王也算安分。
“國公爺就事說事,作甚扯這些無關之事。”
“侯爺以為無關?侯爺智謀無雙,焉不知防患於未然之理?我們受先帝重托,一言一行都是為了輔佐陛下。陛下年幼,兩王早就按捺不住,若非有人掣肘隻怕早已生異。即便眼下還算安穩,誰能預料將來世事如何。倘若有朝一日陛下出事,得利之人定不會是子嗣頗豐的兩王,而是近在京城的淮南王。”
“淮南王?”
淮南王淡泊,又無子嗣,他不可能對皇位生出什麼想法?真要是有,哪裡會放著自己攝政王的權利不用,甘願做一個閒散親王?
她試圖從姬桑的眼神中看出一些什麼,可是除了深邃,她什麼也看不到。他竟然會對自己說這些話,真是出人意料。
“有些話,不用我多說想必侯爺心知肚明。”
皇家的人,誰都不可以相信。越是看上去無欲無求的人,才越可怕。他也希望淮南王是個例外,可是誰也不敢去賭。
晏玉樓轉過頭,望著王府和公主府的方向。陛下還未長大,她肩上的重任不能有絲毫的差池。沒有確鑿的證據,她還動不了湖陽。即便她願意傷敵一千自損八百也無濟於事,自己要是出了事,再無人會還柳雲生一個公道。
而湖陽,隻會越發的肆無忌憚。
她無比懷念以前生活的時代,這樣的案子何需苦惱,科技麵前一切都將無所遁形。
蒼茫夜色,像極她的心情。
良久,她喃喃道:“我認慫了,那我什麼都做不了嗎?”
“等。”
等什麼?等陛下長大親政,等朝局穩固。等淮南王老去,等湖陽露出更大的馬腳被人捉到確實的把柄。
總之,眼下時機未成熟,不能輕舉妄動。
一個等字,儘顯無奈。
晏玉樓苦笑一聲,朝眾人走去。
李太原和龐威等人聽到她讓眾人回去的消息,一個喜形於色一個皺眉不語。李太原高聲宣揚著,說他們追賊人追到此地無了蹤影,隻好打道回去。
她對龐威表示感謝,“勞龐統領白跑一趟,真對不住。”
“不敢當,守衛京城是屬下的職責,無事最好。”
眾人散去後,她和姬桑仿佛有默契般,慢慢地往回走。
這個時辰,各家鋪子食肆都關了門。整個宣京城,仿佛是一個巨大的黑洞,四處漆黑一片,唯有隨從手中的燈籠,發著暈黃的光。
下人們心裡納悶著,誰也猜不透自己主子是什麼個想法,怎麼會與國公爺(侯爺)一起走路,瞧著透著一股子詭異。
走了約一刻多鐘,視線之中出現一家燈火通明的酒家。放眼宣京城,敢通宵開門的酒樓隻有兩家,主要是為方便巡夜的差役。
晏玉樓停下來,看著那匾額上的明樓二字,微眯起眼。
她看向姬桑,“進去喝一杯?”
他錯愕,爾後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