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燒掉信,心裡略有些失望。原以為他今晚會來,不想約她明天相見。明天正月十五,宣京城裡撤了宵禁又有花燈會,著實熱鬨得很。
不拘是逛花燈猜燈謎還是去城隍廟裡吃吃逛逛都是極不錯的,算起來她有好幾年沒有逛過了。以前琳琅還未出嫁時,他們姐弟每年都會去湊個熱鬨。後來琳琅進宮,她也沒有逛花燈廟會的興致。
她托著腮,手指在桌麵上輕敲著。
猛然間腦子劃過一道亮光,他約自己明天出去,不就是向她發出約會的邀請。所以明天就是他們的第一次約會!
想到這裡,心裡的那抹失望消失得乾乾淨淨。
如果是尋常女子,約會的首先一條就是要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可是她是男人身份,這一點恐怕做不到。
雖然不能打扮得漂亮,還是認真準備了一番。穿了自己最喜歡的一件長袍,滿懷期待地赴約。明樓的掌櫃親自引她到二樓的雅間,她進去後立馬從外麵將門關上。
雅間內,一身常服的姬桑早已候著。
半月未見,彼此都染了相思。
她朝他走去,故作平靜地挑開臨街的窗戶,朝下麵看著,“怎麼想到約在外麵見麵?”
他站在她的身後,雙臂將她輕輕環住。清冽的冷香瞬間盈滿她的鼻息,熟悉又讓人懷念,不由得心肝亂顫。
“城隍那邊今晚很多人都會戴儺麵具。”
她驚訝地回頭,望進他的眼中,“你不是想…我們真的一起去逛廟會?”
他的眼神告訴她,她猜得沒錯,他就是想和她一起逛廟會。
“這太瘋狂了?你不是逗我玩的吧?”
她驚呼著,眼神卻是晶亮無比,很是心動。戀愛的時候不瘋狂,什麼時候瘋狂。她呼吸急切起來,反身將他的腰抱住。
“現在去嗎?會不會被人認出來?我們要不要易個容什麼的?”
說到這裡,她還真認真考慮起來要改個裝什麼的。越想越覺得可能,眼神越來越亮。順著他的目光看向桌上的錦布包袱,歡喜地過去嘴角止不住地上揚。
“你還準備了禮物?”
送禮物逛街,這算是男女約會的標配了吧。給了一個媚眼給他,這男人可以啊,看不出來冷冷清清的一個人,骨子裡還有一些浪漫細胞,怕是個悶騷的。
包袱打開,裡麵不是什麼禮物,而是一套衣服。
女人的衣服,精致華美,抖開時像層層翻開的芙蓉花一般美不勝收。
“這……”她拿著衣服,不敢置信地看著他,“你不會是想讓我穿女裝和你約會吧?你可真夠敢想的?”
這男人,簡直是太瘋狂了。
可是她好心動,怎麼辦?
嘴裡擔心著,手卻是將衣服抱得緊。如此口是心非的模樣,姬桑如何看不出來。眼前的她不再是高高在上的榮昌侯,而是他的女人。
“無歸,你穿上它一定很美。”
就是這句話,讓她的心動立馬戰勝理智。人生在世,偶爾瘋狂一次又如何。
換上女裝,這才發現頭式不符。她不會梳女子的發式,總不能頂著男子的發式或是散著發出門,正糾結之時,隻見他手中拿著一把木梳。
她兩眼瞪大,看這男人的架式是要替她梳頭,開什麼玩笑。
他並不是做樣子,為了這一天,近半個月來他可是偷偷練習了許久。手法雖然生疏,卻是替她梳了一個桃花髻。
她左右打量著,發現這桃花髻梳得有模有樣。
“你什麼時候學的,手藝不錯。行啊,國公爺你還真有兩把刷子。咦,你這手法熟練,在誰那裡學的,拿誰練過手?”
他拿出帶來的首飾頭麵,一一插在她的頭上。
“阿樸。”
此時的阿樸正在明樓外麵吹著冷風,誰知道國公爺最近發什麼瘋。讓他天天去向人打聽最興的女子發式,還命他認真學。
不僅要學,回來還要仔細說出來,然後國公爺就拿他練手。這些天他天天晚上讓國公爺練手,看著自己頭上的女人發髻梳好又拆,拆完又梳。
他被折騰得一臉生無可戀。
主子越發的古怪了,身為主子的心腹,他自然知道國公爺年前幾乎天天往榮昌侯府跑。他不知道晏玉樓是女子,也沒往那方麵想,隻覺得主子和侯爺恐怕真是世人所說的斷袖關係。
他憂心忡忡,站在寒風中都不覺得冷。
明樓內,晏玉樓已經梳妝完畢。
她扯了一下裙子,這裙子她穿可以,但是走路怕是有些不太適應。畢竟她已經當了二十多年的男子,猛不丁真不習慣。
“就這樣出去嗎?”
桃粉的裙子,外麵罩著桃色錦緞的狐毛鬥篷。將她的臉色襯得更加白玉無瑕粉麵桃腮,不用任何的胭脂水粉便已足夠絕色無雙。
他的眼眸忽又暗沉,低低嗯一聲,取出兩個儺麵具。
這般天仙人兒,還是遮著不讓人看的好。
大手牽著她出雅間,她這才發現明樓裡一個人都沒有,先前的掌櫃都不知去了哪裡。疑惑地四下張望,最後看向他的側臉。
“明樓是你的?”
他又輕嗯一聲。
“你行啊,悶聲不吭的哪裡都有你,手伸的可真夠長的。這一點,我真要向你好好學習。我發現越是和你接觸,我就能越發現我和你的差距。和你比起來,我差得可不止一星半點。”
她以前還以為,這宣京之中隻有他配當自己的對手。沒成想他無論心機還是能力方麵簡直是碾壓她,她現在真不知道應不應該慶幸。
從後門出去,倆人上了馬車。
阿樸目不斜視,心裡已是哀嚎一片。完了,他們家國公爺真的陷進去了。怪不得天天練習梳女人的發式,原來是為了榮昌侯。
真想不到榮昌侯和主子的感情如此之深,居然願意為了公子穿女裝。他們會走到一起,難道是在雁秋山那一次?
榮昌侯好歹有個兒子,國公爺可是連半點血脈都沒有。唯一值得安慰的是他們倆人之間,在下麵的那個應該是榮昌侯。
倆人不知道阿樸所想,晏玉樓倒是注意到他的眼神。
上馬車後貼著姬桑咬耳朵,“阿樸知道我是女子嗎?”
“我未曾提及,他應該沒有想到。”
“怪不得他對我一臉的苦大仇深,不會是以為我用美色迷惑了你,讓你沉迷男色無法自拔,所以看我的眼神好糾結。”
姬桑眯起,咬了她的唇一下,“他以為的沒錯,是你先招惹的我。”
“我是先招惹的你,可我沒讓你吃虧吧。兒子都替你生了,你可彆得了便宜還賣乖。為了滿足你的喜好,我堂堂榮昌侯身著女裝招搖過市,你彆不知足。”
他不是不知足,隻是想要更多。
倆人城隍廟附近後下車行走,戴儺麵具的人很多,他們倒不會引人注目。為了避人耳目,阿樸自是不能跟著。
廟會除了賣花燈,最多的就數各類小吃。這個時代小吃的種類雖不算琳琅滿目,卻也是讓人眼花繚亂。
各種香味混在一起,伴著吆喝聲。
跟著大人們出來的孩子歡鬨著,在各個攤子間玩耍打鬨。人很多,看上去擁擠又熱鬨。猜燈謎的攤子前圍的人最多。
姬桑小聲問她想不想湊個熱鬨猜一猜,她搖搖頭。
以前和五姐來時,她可是猜燈謎的常客。可是說隻要琳琅看中的花燈,就沒有她猜不出的燈謎。琳琅倒是每次都歡歡喜喜,可次數一多,她覺得沒什麼意思。
眼下還要不引人注意,自是不去湊熱鬨的好。
像這樣走走,看看燈看看人,看看這世間的喧囂感受一下人間煙火,她覺得就已經足夠。這樣的機會於他們而言太過難得,太過珍貴。
“公子,猜個燈謎吧,今天元宵節送個花燈給夫人,保佑你們來年生個大胖小子。”
旁邊的燈攤生意冷清,燈攤的主人心裡著急,對著過往的人吆喝著。他們恰好經過,這話是對著姬桑說著。
晏玉樓立刻停下腳步,用手肘捅捅姬桑。
“你去,我喜歡那個最高的兔子花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