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氏頭疼起來,女兒們回娘家,她做為母親哪有不歡喜的。可是一個兩個都盯著樓兒的後院,她便有些不喜起來。
琬琰愛胡鬨,瑤珠也有小心思。
真不知如何說好。
晏瑤珠看到自家母親為難的臉色,歎息一聲,“原本我是沒有這個想法的,這不是聽到樓兒前頭吳氏的事,又想到康哥兒。你說吳氏身份那麼低,前頭又有嫡子哪個世家貴女願意做樓兒的填房繼室。真要娶一個性子拔尖的,府裡還不三天兩頭有得鬨。秀姐兒是我看著長大的,品性自是沒得說。彆的我不敢說,我敢說她進門後一定會將康哥兒視如己出。”
“這話我不信,哪個女人會把前頭夫人留下的兒子當成自己生的,除非她自己沒有兒子。三姐怕是還不知道,樓兒已請封康哥兒為世子,秀姐兒能願意?”
這件事情,晏瑤珠還真沒有聽說。想想便覺得合理,發妻所出的嫡子請封世子並不稀奇。如此定了名分也好,省得以後還要爭鬥。
“樓兒做得沒錯。”
晏琬琰冷笑一聲,“一個孤女成了正室,庶出成了嫡出,還封了世子,這叫沒錯?”
晏玉樓在外麵聽了一會兒,聽到這句話推門而入。屋裡的眾人看向她,皆是吃了一驚。晏琬琰眼神躲閃,不敢與她對視。
“母親和幾位姐姐們都在為我的親事操心,我心裡實在是過意不去。正好今日趁大家都在,我便把事情說清楚。”
她手一揮,下人們立馬低頭出去。
屋內隻剩她們母女幾個。
她一掀袍子,跪在杜氏的麵前,“孩兒不孝,讓娘跟著操心了。”
杜氏連忙起身,“你快些起來,你是再孝順不過的孩子,娘半點心都沒有替你操過。倒是你為了侯府為了咱們晏家,沒日沒夜的操心。你幾個姐姐在夫家過得順遂,都是有你這個弟弟在後麵擔著。”
她這話,是在敲打幾個女兒。
一個兩個都想伸長手,也不想想她們能有今天的好日子,是誰給她們的底氣。是樓兒撐起的侯府,是有侯府這個靠山。
晏玉樓被杜氏扶起,轉而看向幾個姐姐。
“姐姐們擔心我的親事,我心裡感激著。我心知府上沒有女人操持,終是不利於內宅安穩。隻是有一事我一直未說,眼下怕是不能不說了,省得幾個姐姐白白費心。”
“樓兒…”
晏瑾瑜直覺不是什麼好事,心緊了緊。
晏玉樓苦笑一聲,“上次我失蹤大半年,其中過程我不想過多贅述。當時我的傷勢極重,眼下雖然看上去調養過來,卻是傷了根本。”
“什麼?”杜氏驚呼一聲,“樓兒…你在說什麼?”
“娘,先前我怕您擔心,一直沒敢和您講。大夫說我以後恐難有子嗣,其實不用大夫說我自己也有感覺。我不僅難有子嗣,恐怕也不能當一個真正的丈夫。”
那便是不能人道了。
這話如晴天霹靂,姐妹幾個都呆住了。她們萬萬沒有想到,樓兒看上去好好的,沒想到傷得那麼重。
杜氏愕然過後,低頭抹起眼淚來。
“真的治不好了嗎?”晏瑾瑜問,她還抱有一絲希望。
晏玉樓麵露淒苦,無力搖頭,“怕是難好,我雖不死心回京後也用湯藥養著。可是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知道,並無起色。好在吳氏是個重情義的,在我出事時能將孩子生下。有康哥兒在,我總算還有一點血脈,不至於讓晏家斷了香火。”
晏琬琰想到賴媽媽有次提過采翠避著人熬藥,怕就是給樓兒調理身體的。又怕彆人知道,所以偷偷摸摸的。
晏玉樓是故意說喝藥的事,正是因為她最近常喝避子湯。雖然采翠做事一向小心,但總怕落了有心人的眼。
這般說辭,以後四姐便是瞧到,也隻當她是調養身體。
杜氏適時地低泣出聲,“我苦命的樓兒啊,怎麼會出這樣的事?”
“娘,我如今已能坦然麵對。初聽到大夫說這事時,我很難接受。一想到自我以後晏家斷了香火,我恨不得以死謝罪。可是我不能死,我一死侯府怎麼辦?我不能讓娘您白發人黑發人,也不能辜負先帝的托付,更不能讓幾個姐姐失了靠山。幸好有康哥兒,吳氏拚死生下他,就是我侯府的大恩人。便是娘不給她正室的名分,我也會給,我不能讓康哥兒背著庶出的身份,以後被人看不起。”
“樓兒…樓兒,你為什麼不告訴娘啊?你這孩子怎麼什麼事情都自己擔著…你這是要把我的心生生疼死啊!”
杜氏一邊捶胸一邊哭,晏家姐妹幾個也跟著抹起眼淚來。
“娘,你們彆哭了。我如今瞧著好好的,膝下還有康哥兒,這事並沒有那麼糟糕。隻是以後我怕是不會娶妻,府裡還得娘操心。”
“你好好的,娘還動得了。家裡的事情你不要操心,府裡有娘在亂不了。”
杜氏擦乾眼淚,看著幾個女兒,“今天的事進了你們的耳,就爛在肚子裡。你們都知輕重的好孩子,娘也不多叮囑。總之樓兒好了,侯府才能好。侯府好了,你們才能好。這個道理你們應當明白。”
晏瑾瑜帶頭保證,事關娘家的臉麵,她是絕不對說出去的,連自己的丈夫都不會提半個字。就連晏琬琰都知道事情的嚴重性,也堅決表示誰也不說。
有了這個擋箭牌,幾個姐姐再也不會操心自己的親事。對於晏玉樓來說,一個不能人道的名聲換來平靜的生活,這筆買賣劃算得很。
等夜裡見到姬桑,提起這事。
“以後我免了有人說親的煩惱,到底清靜了。你呢?要是姬太後插手你的親事,你用什麼借口堵過去。若不然,你也說自己不能人道得了。”
“我的事,她管不著。你放心,我知道如何應付。”
晏玉樓也知道姬太後不難對付,以他的能力姬太後難以插手他的後宅。說起來得虧國公府沒有長輩,否則他們的事必定是阻力重重,他也不可能像現在這般隨意行事無人管束。
“你府中無長輩,她到底在宮裡不有時時看著,倒也不難對付。我記得你說過她並非你親姐,那你的親生父母還在世嗎?”
姬桑神情微怔,看著她。
“我並非有意窺探你的**,你可以不回答。”
他垂下眸,低低道:“或許還活著吧。”
她沒有再問,連忙打著哈欠裝出困倦的樣子,兩人歇下自是不提。
醜時三刻,他輕輕起身。
夜深寒重,黑色的鬥篷將他與夜色融為一體。他輕車熟路地繞過侯府的守衛,一路順利出了侯府,回到侯府。
一腳踏進屋子,立馬眸色一變。
“既然來了,就出來吧。”
暗影中,一個人影慢慢現身。摘下頭上的兜帽,露出臉來。來人約摸四十多歲,身量高大體型健朗。
姬桑見到他,並不意外。那張與他有幾分相似的臉一片清冷,淡淡地看著他。他也看著姬桑,眼神裡有幾分驕傲還有幾分得意。
“鶴之,我回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