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裡的人都不開心,關捷也不好意思出去快活,拿了作業跑到隔壁去寫,但路榮行不肯跟他約,關捷隻好墮落到跟對方一起去看電視,因為左鄰右舍就該齊齊整整。
好在路榮行雖然不看武俠片,但他也不看愛情片,他這個人有點冷門,喜歡看新聞和紀錄片,關捷看得馬馬虎虎,過了會兒被恢複正常的李愛黎叫走,拎到醫院測視力去了。
昨天洗出鐵鏽之後,關捷就放了120個心,萬萬沒想到自己全須全尾地進去,會變成個獨眼龍出來。
眼科的醫生不是昨天值班的那一個,換成了年紀更大的女醫生,醫生聽完李愛黎的話,將他帶到暗室裡去打小電筒照了一會兒,出來告訴李愛黎:“角膜上有點傷痕,這幾天癢啊疼啊,或者是還覺得眼睛裡麵有異物的情況都可能會出現,不過不要緊張,他這個情況不嚴重,過幾天角膜自己會修複的。”
“我給他打個眼膏,嗯……我看他挺活潑的,為了避免他用手去接觸眼睛,我會用紗布給他把眼睛貼起來,待會兒出來你不要嚇到了,好吧?”
李愛黎除了“好”和點頭,也沒什麼可以做的。
醫生又回到隔間裡,問關捷怕不怕疼,他說不太怕,右眼就被點了幾滴藥水,很快就感覺到眼睛發木,有種鈍化的詭異錯覺。
他說他眼睛麻了,醫生好笑地說點了麻藥當然會麻,接著給他在眼球上擠了些軟膏,讓他將膏體眨化,然後用四方的白紗布將他的右眼貼了起來。
嚴格來說,遮住右眼之後除了右邊旁邊的視野變窄了,關捷沒有其他不適,但他心理上就是覺得多了那塊紗布自己好像虛弱了不少,在路上跟李愛黎講條件。
他異想天開地說:“媽,我右邊都看不見了,這星期的作業能不能不寫了?”
李愛黎知道他屁事沒有,無情地拒絕了:“你想都彆想。”
不過話是這麼說,她還是將他送到了大院門口,叮囑他彆出去亂跑,調轉車頭回製衣廠上班去了。
家門口姥姥已經沒哭了,正跟一波老太太聊得熱火朝天,關捷對她們的話題不感興趣,去路榮行家拿作業本,用紗布眼罩成功地將路榮行唬得一愣,還以為他的眼睛有多嚴重。
上午兩人調了會兒電視,時間就過去了,午飯前關寬回來過一次,將魚吊在水池裡又出去了,叮囑關捷煮個飯。
關捷家裡剛買了個電飯鍋,他還不太會用,拿指頭在水裡量了好幾下水量,最後確定又不確定地將蓋子一蓋,就那麼著了。
半個小時之後李愛黎回來,才發現鍋裡的生米根本沒煮,一直在保溫。
雖然他媽對著姥姥氣場不太對,但中午關捷還是吃了頓飽的,他打完嗝還有點沒走出小學送飯的慣性,轉身就去碗櫃裡翻餐盒。
李愛黎問他搞什麼,他說給關敏送菜去,李愛黎愣了一下,這才笑了:“你知道現在幾點了嗎?你姐都吃完睡午覺了,你下個星期再給她送吧。”
關捷撂下碗筷,去堂屋裡瞅了眼時鐘,這才知道已經一點多了,他吃的太飽犯困,往床上一倒很快就睡了。
這個午覺沿襲了暑假的優良傳統,醒來已經是傍晚了,他這一天什麼都沒乾,嗬欠連天地趕起了作業,這會兒關敏才回來。
寫完天都黑了,也沒法出去玩了,痛定思痛,關捷這才恍然大悟為什麼初中生都喜歡縮在家裡了,因為要寫作業就湊不出完整的一天。
周日隻有大半天,關捷睡到9點半才起來,什麼事兒沒乾在隔壁進進出出就到了中午,吃完飯他補了半個覺,就拎上床單蹭路榮行的後座回了學校。
室友們對他的右眼表現出了極大的關心,關捷不會套被子,囫圇將棉絮塞進拉鏈裡,喊胡新意幫他抖開的時候棉絮在被罩裡絞了3圈,最後還是馮曉鬆看他是傷員,過來給他套的被子。
在寢室裡歇了會兒他們往教室走,路上他和胡新意、肖健說了生物園關停的原因,他沒有張一葉那麼愛講鬼故事,就隻說了毒蛇咬人的曆史。
不想肖健那邊也有收獲,他回家問了他家旁邊已經升了初中的大哥,大哥說的是另外一個版本,他說生物園就是學校原本打算扶植起來創收,但每次果子沒熟就會被偷光的夕陽產業,白打理半天沒有錢,乾脆就關了。
三人在兩個版本中找交集,感覺生物園裡有果樹應該是能肯定的,至於傳說突然就不重要了。
晚上是數學晚自習,老孫運氣不好,碰上學校停電,中途大家湧向小賣部,直接把蠟燭賣斷貨了。
這下變成了真正的挑燈夜讀,關捷被飄忽的燭苗晃了半節課,挑大梁的左眼都快瞎了,同學們也好不到哪裡去,包甜乾脆趴在桌上,說她有點喘不過氣。
肖健就喊一組的人開窗,可窗戶一開貼著的蠟燭就滅了,大家一看有弊可做,傳染一樣都喊著難以呼吸,把兩邊的窗戶全開了,形成的對流直接成了火苗收割機,一滅一大片。
老孫看他們都不想搞學習,隻好在寥寥的幾根燭火裡開始講《雨霖鈴》。
離下課還有20分鐘的時候,教化學的副校長挨個班地來發通知,讓老師下課算了,說什麼小心起火、二氧化碳的密度比氧氣大,彆把學生們搞缺氧了。
鑒於路上隻有天光,關捷在回學校的路上跟胡新意和肖健走散了,他回到寢室那兩人不在,不知道跑哪兒去了,等他洗完澡了才回來,兩人一人貢獻一隻手抬著一袋東西,胡新意打著手電筒,肖健光著膀子。
關捷仔細一看,發現他倆手裡拿的袋子,其實就是掐了頭尾和袖口的肖健的短袖,他滿頭霧水地說:“你倆這是,乾啥去了?”
肖健故作神秘不答話,隻是喊關捷搬來自己的桶,一鬆手短袖裡劈裡啪啦地滾落了半桶枇杷,慷慨地讓大家彆客氣。
室友也都不太客氣,下鋪地往桶邊圍,上鋪的往地下爬,個彆連衝水的程序都沒有,扒了皮就開始吃。
關捷立刻就知道他倆肯定是去過生物園了,無語地說:“你們不怕死啊,有毒蛇怎麼辦?”
胡新意搭著肩膀安慰他:“不會的,有蛇也咬不到我們,我們是跟著初二的後麵去的,你是沒看見那些人,翻院牆就跟爬樓梯一樣,蹭蹭蹭就過去了。”
肖健看室友搶食的速度快,連忙抓了三根在手裡,過來給了關捷一根,情緒還帶著剛探完險的興奮:“那園子裡麵好大,明天我們白天再去一次。”
關捷一人獨享那個轉圈女鬼的故事,心裡並不想去,可是翌日午飯過後,他到底沒抵住兩個室友的誘.惑,一來是昨晚的枇杷還挺好吃,二來是對於觸手可及的未知領域,是個人都難免會有好奇心。
生物園的柵欄門那兒上了鎖,進不去,關捷學著肖健和胡新意,將腳踩在牆壁上的裝飾性透視十字孔上拾牆而上。
這塊牆頂上安的碎玻璃渣,在無數前輩們的努力下被磨平了,關捷毫發無傷的跳進園子裡,跟著室友在被枝條和雜草攔擋的小徑上穿行。
白天的園子裡依舊陰森,因為草木都長得太密了,透過藤蔓時而還能看見,路邊還有爬滿了青苔的各種動物的水泥造型,就是塑模的水平有點差,以至於熊像狗、長頸鹿像恐龍。
領頭的肖健心裡隻有枇杷樹,胡新意和關捷比他有追求一點,進來之後就在積極討論。
在第一個彎道口,他們遇到了一顆栽在花壇裡的巨大的樹樁,它原來是什麼樹關捷認不出來,他隻是被它的圍度給驚到了,感覺他們3個著手才能環住它。
他跟胡新意說這樹好大,胡新意指著另一處問他那是不是食人花,關捷看了看告訴他那是雞冠花。
很快3人來到枇杷區,卻發現樹上熟透的果實不太多,肖健在樹下猶豫是辣手催果還是造福他人,大開眼界兩人組卻直接開啟了遊園模式。
關捷撿了個棍子在裝瞎子,驅趕爬蟲地在前麵撥來撥去,和胡新意一起貓著腰在枝丫和藤蔓下麵鑽,走著走著胡新意突然從樹上取下來一個東西,提在眼前看道:“誒喲?園子裡除了偷果子的人都沒有,怎麼會有氣球啊?”
關捷循聲看去,見他手裡提著個和蠟燭顏色差不多,形狀也差不多的塑膠條。
這東西他小時候在爸媽房裡見過,前麵一截總是吹不起來,但是特彆不容易破,他在院子拋著玩,旁邊的葉大叔問他知不知道這是什麼,關捷說是氣球,葉大師就笑得亂七八糟,說沒錯就是氣球。
後來李愛黎回來看見他在玩這個,著急忙慌地給他沒收了,還勒令他不許再到爸媽房裡去翻東西。
關捷一下被胡新意問倒了,胡扯道:“可能是風吹過來的吧。”
胡新意感覺裡麵像是裝了水,頭湊近一些又覺得好像有點臭,連忙隨手往旁邊一揚,將它扔掉了:“有道理。”
塑膠帶著一點它不應該有的墜感落到了旁邊的草叢裡。
如果當年李愛黎沒有那麼諱莫如深,那關捷此刻就能知道,他剛剛看到的不是一個氣球,而是一個被人用過的安.全.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