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新意是丈母娘當家,淨出餿主意,羨慕得差點流口水:“臥槽去啊,為什麼不去?不用上課,多麼爽啊。”
關捷不知道該怎麼跟他說,他對父母花的學費,還是有一點交代的底線的。
寢室裡彭劍南的成績最好,關捷又去問搓著臭襪子的他。
彭哥是堅定的一生隻有一次的高考黨,給了一個和胡新意截然相悖的答案,當然不去。
峰哥還在為情所傷,其他人都不怎麼愛學習,關捷得了個1:1平,心裡還是搖擺的不行,抱著臉盆決定明天去問路榮行。
路榮行的班在連廊那邊的樓上,關捷吃完早飯,穿過缺口型教學樓凹槽裡的綠化帶,還沒走到教二,就看到路榮行趴在3樓多功能教室外麵的走廊上。
多媒體教室就是用來放東西的,關捷一看他出現在那兒,就知道他們又有電影看了。
理科做實驗,文科看電影,這是城南文理生相互羨慕的一個點。
這節課路榮行的班上看《阿Q正傳》,走廊這邊早上照得到太陽,所以他積極地過來了。
秋天的陽光柔和乾淨,籠在套著校服的少年身上,顯得素淨又溫柔。
關捷仰著頭從樓下看他,見他朝教三側著頭,一隻手疊在磚牆欄杆頂上,一隻手自然地掛在外麵。
他不知道在看哪扇窗戶的裡的學生,臉上有點笑意,但是不太濃。
上身朝廊外稍微有些傾斜,但是脖子和背近乎還在一條線上,沒塌腰沒駝背,肩膀張的平直開闊,但又沒有繃著的感覺,身形自然板正,儼然初步具備了汪楊要求他練的那種,不摳腳不猥瑣的氣質。
這個氣質是什麼成分和組成,關捷也說不清,反正他就是能在好幾層的一堆腦袋裡,迅速看到這個人,並且覺得路榮行像是被陽光漂了一遍,突然白了好幾個度。
這種視角下的鄰居有點陌生,細看模樣又沒有變化,關捷眨了幾下眼睛,沒搞懂這幾眼的差距在哪裡,反正腦子不太轉,注意力卻很沉迷,目光一直也沒移開,稀裡糊塗地仰著頭一通懵看。
斜對麵的教室裡有人在“打球”。
球是用不知道什麼紙揉成團,再捆上透明膠塑成的近球形異麵體,幾個男生在座位上拋,東丟西傳砸到了一個喝水的女生。
妹子大為光火,墩下水杯抄起球,卻誤傷了另一個正在吃餅乾的男生,男生騰地撿起球,轉手就把餅乾砸了出去。
女生接到半包餅乾,愣了一下突然笑了。
其實這畫麵並不好笑,路榮行隻是感覺它計較得戛然而止、快樂的莫名其妙,有點溫馨和友善。
多媒體教室的門開了,黃燦在後麵叫他,路榮行在欄杆頂上撐了一下,正要站起來回教室,順勢收回來的目光卻在樓下內凹的綠植小廣場上掃到了關捷。
這位仰著個臉,像是在看自己,但視線又跟自己對不上。
路榮行以為他在看樓上,將頭探出走廊往上看了一下,發現樓上什麼也沒有。
他一動,關捷就回魂了,正好趕在路榮行轉過頭來準備喊他,兩人瞬間對上視線,關捷莫名其妙就有點開心,笑得露出了隻有一邊的虎牙,嘚嘚瑟瑟地說:“嗨。”
嗨個鬼,路榮行笑了笑:“你剛在看什麼?魂都飛了。”
因為看的就是他,所以這個魂不能飛,不然關捷沒法解釋,偶然碰到自己的發小,居然還被他給“帥呆”了。
“在日觀天象,”關捷鬼扯完,立刻轉移了話題,“你們這節課又看電影啊?太腐敗了你們這些人。”
路榮行“嗯”完,看見關捷的臉上立刻浮起了一種明顯的羨慕,在剔透的日光下有種直愣的單純感。
不過他確實也是個二傻子,路榮行在心裡踩完彆人,臉上還能笑得很沒負擔:“你跑到這邊來乾什麼?”
關捷沉迷男色,差點忘了正事,經他一提做了個頓悟的表情,仰頭說:“找你救命。”
反正他一會兒回教室也要上樓,路榮行於是朝樓梯的方向微微偏了下頭:“上來說。”
關捷一步兩坎地躥上樓,把半脫課還是照常上的猶豫給他簡單說了。
路榮行一針見血地說:“這跟你上次決定要不要參加競賽,不是一個道理嗎?其實你挑幾天去上化學課,和每天都去,本質上沒什麼不同。”
“你都決定衝競賽了,還是優先考慮它吧,數學和物理可以回頭再補。而且你們教練願意加這麼多課,提前給你們製造機會,我覺得你不應該錯過。”
道理關捷其實都懂,他就是擔心強項敗落,將下巴戳在胳膊上,內心翻來覆去地煎熬。
路榮行沒再勸他,隻是用左手從背後環住他的肩膀,在另一邊拍了兩下。
這天關捷磨嘰到上午完課,還沒有下定決心,午休也沒睡,揉了兩個鬮,躲在書堆後麵搞玄學,搖了抓、抓了搖,得出了一個“去:不去=15:23”的統計結果。
不過下午第一節課鈴聲響起的前一刻,他還是狗急跳牆地提著杯子躥出了教室。
跑到科教樓的時候,關捷遲到了4分鐘,打斷了老明哥的課,教練頂著一張高高拿起的臭臉,輕輕放下地把他放進去了。
關捷偷偷地數了數,教練這次要過10個,可加上他教室裡隻來了9個人,破釜沉舟的勇氣並不是每個人都有。
從這節課開始,關捷開始他的填鴨式苦逼生活,進度差不多是一周一本書,大腦的cpu基本沒停過,就是上午在教室裡上英語,滿腦子轉的都是什麼電解質、芳香烴。
老明哥平時很隨便,上起課來卻非常嚴厲,有時可以說毫無師德,聽不懂就會被他侮辱智商,什麼腦子裡裝的是屎這種言論,在他這兒就是小兒科。
關捷一開始適應不來這種速度,被罵得差點懷疑人生。
錯過了幾節課,他的數學和物理很快也聽不懂了。
失落歸失落,但化學這邊負擔太重了,關捷後麵乾脆都不聽了,上午複習、預習,下午再去上課,有了一段緩衝時間,上課就沒那麼像智障了。
回家拿了一個月的生活費之後,從第二周開始,周六那半天假在教練的建議下也沒了。
關捷加塞加得麵無人色,上課上到最瘋的時候,有半個月沒見過路榮行。
路榮行知道他的時間捉襟見肘,也沒有主動來找過他。
期間學校辦了秋季運動會,關捷被關在科教樓裡,隻有幸能聽個運動員進行曲的響兒。
路榮行應班級的要求,敷衍地報了個鉛球,投了一個連女生都不如的糟糕成績。
黃燦對他進行了無情的嘲笑,拉著他到處看妹子。
路榮行卻有點興趣缺缺,逛到沙坑那兒碰到胡新意,視線下意識就往旁邊瞥,結果看到了一個不認識的人,心裡當時說不上來,有種空落落的錯覺。
那個在沙坑裡摔出狗吃屎的小矮子,現在變成一個麵都見不上的有誌青年了。
路榮行恍惚覺得好像很久沒看到他了,有點想的感覺,當即決定去科教樓那邊來個一趟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