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試卷攤在桌上的一瞬間, 關捷後知後覺地緊張了一陣, 手有點哆嗦,心口撲通亂跳。
考場裡靜得隻有翻試卷的聲音,他用力捏住筆在手裡碾了半圈,吸了口氣開始閱卷。
今年的考試時間改了,題板也改了。
關捷一眼就發現總分變成了100,這意思就是說, 同樣是2個小時, 要做的題目變少了,這個改變讓他輕微地鬆了口氣。
省區的預賽分Ⅰ、Ⅱ卷, 前麵是16道選擇題,後麵是實驗、填空和有機, 總共五大題n小題。
選擇題開卷就是一道古詩文, 問《夢溪筆談》裡提到的“洧水”是什麼。
關捷還記著上次的《詠煤炭》,這回沒敢按隨便勾, 拿路榮行那邊教他跳文科坑的經驗想了想,劃掉兩個誤導性很強的選擇,謹慎地選了個答案。
實話實話, 預賽試卷的難度,比教練平時讓他們做得簡單, 而且他們因為學完了高中課本, 比同年級的很多人都有優勢。
關捷做了6題, 狀態不知不覺又穩了回去, 一題一題往下做, 阿伏伽德羅常數、實驗裝置、乙.硼.烷B2H6……
實驗題也不難,就是一共20幾個空,費了不少時間。
填空從第二題開始超綱了,關捷不認識VSEPR理論,沒法做,有老明哥的耳提麵命在前,他在糾纏了5、6分鐘之後,狠心把這題棄了。
最後的有機題要求推一種環境激素,末尾那個方程式寫到一半的時候,代表著結束的鈴聲響了。
關捷就在響鈴的這幾秒裡,手速爆發亂劃一氣,把那個偽裝成副產物J的H2O給連成了一筆。
等坐在最後的一個同學往前把卷子收走,考場裡認識不認識的就開始竊竊私語。
關捷的肩膀被拍了一下,他轉過頭,看見後麵的桌上趴了個臉頰上有不少痘的男生。
這位痘哥的表情有點挫敗,他歎了口氣說:“誒,你卷子寫完了嗎?”
關捷搖了下頭:“沒有。”
還有一個11分的大題,碰都沒碰一絲,他的總分還沒開始對答案,就隻剩89了,對於沒有競賽經驗的他來說,心裡的形勢可以說是非常嚴峻了。
痘哥仰頭活動了一下脖子,哀嚎道:“太好了,我也沒有!我靠這破卷子好難好難,我最後一麵還是嶄新的,好多題看都看不懂。還有這個破計算器,帶了也沒用上!”
那自己比他要好一點,隻有半麵是新的,關捷零星地感受到了一點安慰,沒打擊對方,附和地“嗯”了一聲。
下一秒痘哥旁邊突然湊來一個人頭,也是一個男生,跟誰也不認識,隻是看見紮堆的,就過來對答案。
這人說:“實驗題第一大題的最後一個小問,你們做出來了沒有?Na2NO2的質量分數是多少?”
三人麵麵相覷兩秒,痘哥率先搖頭:“不知道,我沒做。”
關捷倒是做了,因為剛交卷,答案還記得,他說:“我算出來是86.25%。”
新來這位立刻就彷徨了起來,不知道是在質疑關捷還是自己,焦慮地說:“尼瑪怎麼差這麼多?我的是62.79%誒。”
關捷也不知道,但他暫時也沒有“本人就是標準”答案的超凡自信,心裡七上八下地收拾好東西,跟著大家一起出去了。
由於座位在教室裡靠裡靠後,又跟不認識的學生聊了會兒天,關捷出來的時候,考場裡已經沒幾個人了。
老明哥管送不管接,讓他們考完了自己回學校,關捷在走廊裡找到了大佬和班上另外兩個男生,幾人邊下樓邊對答案。
選擇題多半不記得題了,但那個質量分數和最後的產物J,關捷的答案和大佬對得上。
大佬就是底氣,關捷沒那麼搖擺了,下到一層的走廊裡,沒走幾步就看見了劉諳和楊詠彬。
兩人站在這截走廊中段的位置上,貼著內庭院這邊,楊詠彬似乎很驚訝,而向來酷到麵癱的劉諳這次居然在笑。
她跟劉白一樣,都是有點讓人驚豔的長相,不過她平時像個假人一樣,做著帥哥的打扮卻沒有帥哥的身高,不如劉白耀眼。
但是眼下一笑,屬於標致美女的魅力陡然回到了她的臉上,不止是關捷,個彆男生甚至有的女孩,都在偷偷看她。
劉諳卻沒有注意旁人的視線,小幅度地仰著下巴,神情帶笑但很傲慢地說了點什麼,然後丟下楊詠彬轉身走了。
楊詠彬站在原地沒動,臉色上的變化關捷看不太出來,但不愉快是肯定的。
不過他也沒怎麼在那兒停留,關捷離他還有一兩米的時候,楊詠彬邁開腳步,先他一步從主入口出去了。
關捷落後十幾秒,拐出門口立刻又碰到了他,他旁邊站著自己的姐姐關敏。
兩人正在關捷右手邊的花壇前麵說話,關捷一時也拿不準,他姐到底是來找誰的。
這時關敏朝門口看了一眼,關捷和她四目相對,關敏笑起來招了下手,示意關捷過去。
關捷跟大佬打了聲招呼,說一會兒再去追他們,接著跟同學分流,走到關敏的麵前,叫了一聲姐,又跟楊詠彬對了下視線,抿了下嘴角沒說話。
他跟劉白走得相對近一點,對楊詠彬的印象比較微妙,沒有特彆明顯的惡意,但也沒什麼好感,沒有絲毫建交的衝動。
關敏跟楊詠彬天天見,主要還是來等他的,過來關心一下他的考試。
關捷對同級生的水平毫無概念,以為卷子沒做完就是一個悲劇,不是很想多提地說:“題都沒做完。”
楊詠彬剛說卷子不難,但楊詠彬在關敏心裡是學習標兵,而關捷連三好學生都沒得過。
關敏對他比較寬容,也從沒想過他能一鳴驚人,笑了笑安慰道:“競賽的題目哪有那麼好做完的?考完彆糾結了,等結果吧。餓了沒?我帶你去吃飯。”
關捷不想當電燈泡,拿同學在等當借口,忙不迭地溜了。
他走之後,一直沒說話的楊詠彬才開口,他笑著問道:“你弟也是搞競賽的啊?之前沒聽你說過。”
這也不能怪關敏活得自我,因為關捷在學校,也不知道她在乾什,她坦白地說:“他不怎麼跟我說他的事,我也差不多,我們從小就不太親近。”
“我們家的更不親近,”楊詠彬想起劉諳剛剛的挑釁,自嘲地來了這麼一句,說完不想多談,立刻把話題轉開了,“你弟今年高幾?”
“高一,”關敏不明所以,“你問這個乾嘛?”
楊詠彬向上拱了下眉毛,心底油然而生一股羨慕,羨慕那個象征著還有大把機會的年級。
像他就沒有機會了。
自從去年9月份的國初失利,楊詠彬就離開了競賽班,回到本班準備高考,他如今在競賽上花的精力不多,目標就是再拿一個預決的一等獎,用兩個預決一等去換高考的20分。
有經驗的人都知道,競賽的題不需要做完,也很難做完,各級考試一般理論能上70,基本都能拿到獎。
滿分和近滿分的大神當然會有,但那是千萬分之一、天才級彆的水準,普通人犯不上跟他們比,比來隻會傷自尊。
在知道關捷的年級之後,楊詠彬再回味他有關於題沒做完的那句話,就嗅到了一股尖子生的味道。不過城南的化競本來就強,因為教練是他們潮陽想搶又沒搶到的老師。
楊詠彬其實就是想探關捷的底,跟人比較是他的本能之一。
不過這些心思他不會讓旁人窺探到,楊詠彬和氣地說:“不乾嘛,我是想問一下他們大概學到哪兒了。”
“你看到了的,我這兒不是有很多大學的教材嗎,過了明年4月份就都沒什麼用了。”
“但書都還很新,當廢品賣了很可惜,也有點舍不得。我是想說,要是你弟弟要不嫌棄,到時候我把新一點的書都清出來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