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完關捷打來的電話, 劉白總算能去交差了。
都是老明哥的學生,劉諳就不會去給他問,她本來就不是什麼熱心人, 加上覺得不安全, 後麵根本不會有關捷這種然後。
“謝了,”劉白說,想起自己老說請他們吃飯,結果各種陰差陽錯請不上, 這回及時止損,換了個說辭, “以後報答你。”
關捷沒想要他的報答, 拎著東西跟路榮行一起走在了回家的小路上。
這次回大院, 除了樹梢上新發的芽苞,他家裡也出現了與時俱進的小變化。
關寬買了個手機,跟家裡的電視是一個牌子, 長虹的,屏幕比路榮行的還先進,雖然不太靈敏, 邊邊角角都點不動, 不過大麵上還是可以用筆觸摸。
關捷稀罕壞了,晚上也不去隔壁蹭電視了,盤著腿靠在父母的床頭上研究。
路榮行對自己手機的態度, 基本就是隨他玩, 不過關捷也就碰過遊戲, 其他的功能都沒摸過。
換到他爸的手機上,關捷探索模式全開,從通訊錄折騰到壁紙,搞到10點了還精神抖擻。
關寬兩口子明天還要早起,扛不住他這種夜貓子附體。
李愛黎伸手過來奪這個家裡最新的高科技,嗬欠連天地趕他:“大半夜了還沒整夠啊,拿來!回你屋睡覺去。”
關捷抓著手機躲了一下,麻溜地滾下床,攜機潛逃了:“媽你小點聲,我爸都睡了,你也快睡吧。”
說著他就閃出了主臥,也沒開燈,就著手機屏幕黯淡的熒光摸回了自己的小黑屋,趴進被子裡在黑暗中繼續捯飭。
10點零7分,路榮行剛關燈躺進被窩,手機立刻就震了起來,聽長度應該是一條短信。
他在查閱消息上沒有強迫症,除了父母、飛信和10086,基本沒彆的人給他發短信,路榮行以為是催話費的,本來沒打算管。
可躺了一會兒沒睡意,他起來放了個水,路過桌子的時候順上手機,躺回床上摁亮了,發現信箱裡躺著的是一個陌生號碼。
短信內容還有點裝神弄鬼,寫的是:[猜猜我是誰?]
那個號碼的前7位跟路榮行的一樣,明顯是一個歸屬地,路榮行也知道隔壁買了手機,用腳猜都知道那邊的無聊分子是誰。
他按了幾下鍵,點了發送:[是隔壁的250吧。]
在十幾米的的直線距離裡發短信,可不就是傻的麼。
關捷發完之後,沒等到回複,以為他睡了,退出短信去研究q.q了。
他爸的手機上自帶企鵝軟件,關捷點了注冊,看見界麵上彈出了一個開通GPRS的協議。他不知道這是個什麼東西,糾結片刻後退出來,正趕上收回來的短信。
關捷剛接觸手機,不懂看什麼號碼,隻覺得他有點料事如神,笑著拿筆點觸屏幕:[你怎麼知道是我?]
路榮行也是吃錯藥了,二半夜不睡覺,跟他對著浪費短信,靠人工手打,給他解釋歸屬地。
關捷看得似懂非懂,眼睛都被光蟄成眯縫了,但就是不肯放下睡覺,心裡有種新奇的趣味:[哦。你回短信的時候有沒有想過一個問題?]
路榮行:[沒有,回你個短信還要想什麼問題。]
關捷:[你回一個250,本隔壁有4號人,萬一看到短信的是我爸媽,你講文明講禮貌的形象可能就要不成了。]
路榮行:[要不成就不要了,誰規定我每句話都得文明了?]
關捷想想也是,內容一點都不承上,跑題地瞎打:[我爸手機上有q.q,我準備弄個號,弄了半天出來個GPRS,這是什麼洋機器,你知道嗎?]
一條短信得等個十秒半分,比麵對麵說話慢多了,路榮行有點困了,覺得這事也不急,回完把手機正麵朝下,推到了桌子上:[大概知道,明天跟你說,睡吧,彆回了,會響。]
關捷沒回,但也沒立刻睡,玩了三盤手機裡自帶的九宮格拚圖遊戲,這才肯老實地躺平。
次日一早他還在睡,關寬進來拿走了手機,關捷醒來還有點失落。
洗漱好他給自己弄了碗麵,燒水的間隙裡去菜園裡揪了兩根蔥,涮過水後懶得動刀和砧板,直接上手扯成段,扔進碗裡裝大蒜去了。
隔壁的路榮行也起來了,正在院子裡喂鵝。
關捷端著碗蹲在他家院子門口,看他朝養鵝的盆子裡倒了一塑料杯的玉米渣。
那隻特彆欺善怕惡的呆頭鵝蹲在他腳邊,偶爾拿寬扁的喙子蹭一下路榮行的褲子,沒有一點鴨科自覺,完全活成了一隻寵物。
關捷看它毛白體胖,一瞬間有點想不起來,這隻鵝是從哪一年開始養的了。
而且真是不養不知道,鵝的壽命居然可以這麼長,關捷出聲問了下路榮行:“你這個鵝,是哪一年抓回來的?”
路榮行自己卻都忘了,想了想,褪了色的久遠記憶裡隻剩下一副畫麵,就是鵝和它的兄弟姐妹們被自己用紙盒端回來的那一天,關捷還蹲在盒子旁邊誇它們可愛。
他捧起一隻準備放到院子裡跑,結果離手之前被幼崽在手上拉了坨稀屎。
那氣味有種不輸於鳥糞的酸爽和持久度,關捷洗了三遍手,從此和鵝剮掉愛情,隻剩下恨仇。
不過他現在沒那麼怕鵝了,路榮行一邊換水一邊問他:“你是怎麼克服的心魔?”
關捷天天跟他混在一起,忘了他跟鵝才本家,一個不設防交代乾淨了:“簡單,我突然想起來,它要是再敢啄我,我就燉了它,就覺得它嘖,不足為懼。”
路榮行涼涼地看了他一眼,笑得溫文爾雅:“你要是燉我的鵝,我就燉你的王八。”
關捷吸溜了一口麵條,帶笑的臉上寫著“誰怕誰”。
兩人吃完早飯,坐在門口聊了會流量,提上換洗的床單回了學校。
學校這邊接到了教育局的新通知,班主任們都去開會了,於是換課的換課、自習的自習,但都跟關捷沒什麼關係。
教練幫他們訂的第一批教材已經到了,第一本已經翻開了,是張祖德老師的無機化學,書皮上就透著一股濃濃的藥品的氣質。
內容排版晦澀了許多,那些能留有空白、讓人舒適的裝置圖和反應式都不見了,整版的文字霸占視野,上來就是兩個定律,波義爾和查理。
關捷以後會越來越明白,為什麼國外那些化學家的頭上,會同時背著物理、數學甚至哲學的頭銜,因為所有的科學在本質上息息相關。
例如很多的化學競賽黨,上了大學之後,走的卻是物理、生物或計算機的路子。
而高中文科裡的地理,到了大學卻是理科,讓那些鐘情於地理的文科生,在高考報專業的時候魂斷誌願單。
所以那些被關捷以競賽的理由,暫時拋棄的科目,語數外理生,日後都是他要還的債。
眼下他占著無知是福,正在夜色裡燈光明亮的教室中念念有詞:n,T不變時,pV=……
同一時間,離他不近不遠,坐在3班教室裡的路榮行,被從外麵進來的班主任喚起了注意力。
班主任敲了幾下黑板擦,宣布了一個好壞因人而異的消息:“大家先停下手裡的事情,聽我說。”
“為了迎接文化周,學校決定配合市裡,辦一個繞城跑的馬拉鬆比賽,時間是下下個星期二,要求是全體師生校服著裝。”
“到時環線上的幾個高中,潮陽、林原、潭竹都會參加,從自己學校的外環路上出發,跑一圈,回到學校門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