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畫麵如同當頭棒喝,頃刻震散了她所有的期待和喜悅。
關敏萬萬沒想到,她找到的會是這樣一個結果,驚得直接愣在了車上,眼珠慢慢盯在了那兩隻結成V字,自然垂落在兩人身側的手上。
那兩隻手仿佛擺成了一個永動的鐘擺,每來回一次都像一記重錘,透體無聲地砸在她心口,在刀絞似的陣痛出現之前,她先無意識地熱了眼眶,並冷得忍不住發起了抖。
可能她確實不適合談戀愛吧。
和楊詠彬出去吃吃喝喝的時候,時間確實過得很快,她的笑容也很多。
但分開以後,在不想他的時候,她心裡就長久地壓著一種負罪感,覺得愧對父母和老師。
為了穩住自己的成績,她和楊詠彬約法三章,上課期間杜絕接觸,連飯都不在一起吃,隻在放假的兩個半天出去約會。
想要控製住自己已經野掉的心思,剛開始確實有點難,不過幾天下來就習慣了。之後成績回溫、放假約會,關敏更喜歡這種並不是時時刻刻都黏在一起的狀態。
楊詠彬也沒有表現出什麼不滿,關敏以為他跟自己一樣,是個認可學習和戀愛同樣重要的人。
然而眼前的事實告訴她,她壓根完全沒看懂這個人。
上周六他還在q.q裡對她噓寒問暖,兩天以後就又牽了一隻手,這到底是一個什麼樣心態?關敏完全不懂。
她魂不守舍,顧不上蹬的自行車左搖右晃,直到前胎軋到一顆石頭,終於出現了難以繼續的倒塌趨勢。
不過車最終沒有倒下去,因為關敏在失去重心的墜落感裡回過了神。
家裡連老幺都讓著她,慣得關敏在骨子裡也是一個挺橫的人,楊詠彬背著她腳踏兩隻船,這對她來說既是一件傷心事,同時也是一種侮辱。
關敏自尊心受挫,這個狗血的刺激讓她惡向膽邊生,猛地重新騎上車,朝楊詠彬那邊衝了過去。
這時,落在她後麵的關捷,回頭張望沒看見路榮行,轉過來慢悠悠地走了幾步,就見他姐車速不慢地斜穿馬路,一副想要到對麵溝裡去的架勢。
關捷不知道前方有一大灘狗血出沒,他隻是擔心關敏,立刻跑了起來。
關敏心裡充斥著撞楊詠彬的衝動,衝近的過程裡卻是心思閃變。
這邊顧忌會撞到路人,車在五六米開外就打了車鈴,那邊終究還是沒膽量蓄意傷人,手指下意識捏向了刹車。
不過楊詠彬在路人的“小心”裡回過頭來,臉上瞬間露出來的驚嚇,還是極大地滿足了關敏的報複心。
她心寒地冷笑了一下,想起自己平時明明最看不上電視裡的三角橋段,現實裡卻又活成了那種模樣,真是可悲……
楊詠彬被她這個彆開生麵的帶車出場,驚得心裡“咯噔”一響。
關敏說她今天會待在學校,楊詠彬才敢和新朋友這麼高調,他的手現在還和對方牽在一起,再看關敏的表情,就明白她知道了自己劈腿的事。
可他下意識反應不是心虛,而是希望她不要大吵大鬨,弄得旁邊的人全來看他的笑話。
楊詠彬側身擋住自己的手,在暗處掙開了牽手的姿勢,溫聲對關敏說:“你怎麼來了?”
關敏忍著胸口翻騰的嘔吐感,沒理他的問題,隻是各指了一下他們的手,笑得有點諷刺:“你們倆剛剛不是牽得挺好的嗎,鬆開乾什麼?”
楊詠彬十分厭惡她這個原配打小三的語氣,但瞥見周圍有人在看,眉毛輕微地扭了幾下,耐著性子哄道:“有什麼回去再說好不好?”
這樣太難看了。
關敏同樣覺得如芒在背,但就是不想如他的意,麵帶挑釁地說:“不好,不是你說的嗎?做什麼事都不要拖,就在這兒說,說清楚了再走。”
她的音量不低,有人開始在旁邊駐足了。
楊詠彬深深地吸了口氣,表現得像個麵對惡婆娘的無奈紳士:“可以,說,就在這兒說,但你能不能小點……”
他的新朋友完全受不了他這麼低聲下氣,側著肩膀突然插到他身前,將他頂退了一步,半擋著他出來和關敏杠上開花。
這女生彆著個亮閃閃的線狀發夾,滿臉不高興地看著關敏:“說就說!你想說什麼?”
其實她的打扮並不妖豔,但關敏情緒作祟,眼下覺得她就是一個賤人。
“他有女朋友,還沒分,你就插進來,”關敏怒極反笑,“你是不要名聲,也不要臉嗎?你這麼想當他的女朋友,你來跟我說,我讓給你啊。”
發夾通過楊詠彬的嘴,了解的情況完全不是這樣,在她的認知裡,關敏才是那個破壞彆人戀情的賤貨。
“你在說什麼夢話,你才不要臉吧?”發夾惱火得不行,“你什麼時候是他的女朋友了?你怕不是被人拒絕多了傷心過度,得了臆想症吧?”
不是女朋友這句,關敏還勉強可以理解,是楊詠彬隱瞞了戀情,可拒絕多了是什麼意思?
四周的人越聚越多,慢慢形成了一個圈的輪廓。
關捷從這個還沒閉合的熱鬨圈外鑽進來,跑到他姐身邊停下來,捏著她的手臂看對麵的兩人,有種事情大條的預感:“姐,怎麼了?”
關敏這會兒卻顧不上他,另一隻手盲摸地拍了下他的手背,看起來是在安撫他,實際上卻是想穩住自己。
她皺著臉,無比費解地說:“你什麼意思?我沒聽懂,我被誰拒絕了?你把話說清楚。”
楊詠彬拉了下發夾的手,她卻甩掉了,氣不打一處來地說:“我說你還蠻會裝的。肯定是詠彬拒絕你,不然還能是我啊?他不喜歡你,你能不能清醒一點?不要纏著他了!你這樣真的……跟神經病一樣。”
關捷半路出家,還在狀況之外,不過這句話涉嫌人生攻擊了,於是他插了句嘴:“我姐沒有罵你,你說話注意一點。”
發夾看見撐腰的跳出來,遷怒地吼道:“你不知道就閉嘴!明明是她先罵的我。”
關敏越聽越糊塗,又看這女生氣狠了才出來一句神經病,不像是什麼超級潑婦。
她覺得太陽穴突突地直狂跳,脹痛地說:“你……你等一下,你是不是搞錯了?半年前是他先追的我,讓我做他的女朋友,我們班很多人都可以作證的,不信你去問。”
發夾也感覺到她和楊詠彬所描述的形象有矛盾,愣在原地呆了片刻,轉頭去扯楊詠彬的袖子:“她說的這些是真的還是假的?你來說。”
楊詠彬麵無表情看著她,說完扯開袖子就走:“你要是信彆人賽過我,那我沒什麼想說的。”
發夾被他的理直氣壯震得有點心虛,追著去挽他的手。
關敏卻不想讓他走,推著自行車橫在了他的去路上:“彆走啊,我還沒弄清楚呢,我到底是怎麼糾纏的你?”
楊詠彬沒理她,試著從左右和後方繞道,都被關敏攔得很死。
隨著圍觀的人越來越多,他臉上的怒容也漸漸變濃了,在場可能沒有人能夠明白,顏麵對於楊詠彬的重要性。
走不掉又想保持風度的他,心裡越來越焦躁,最後終於忍不住失手推了關敏一把,脫口而出道:“你這樣有意思嗎?”
“我有沒有追過你?你才是那個應該去班上問一下的人,我從來就沒有追過你,追你隻是因為在寢室裡打賭,抽到的簽子剛好是你。”
“你也不看一下自己是什麼樣子,你這麼普通,穿得那麼土,花點錢扣扣搜搜的,腿還有毛病,我憑什麼追……”
這一番話想必在他心裡積壓很久了,說的速度非常快,讓大吃一驚的人根本來不及反應。
關捷想起該打他的時候,楊詠彬已經連珠帶炮地快說完了。
關捷突然就明白了,劉白聽見楊詠彬的名字都會怒氣衝衝的原因,這人已經不是賤,而是壞了。
欺騙彆人、侮辱彆人,更彆說這個彆人還是他的姐姐。他的姐姐看著凶,其實心裡很脆弱。
關敏已經哭了,她用袖子揩掉了陡然滑下來的眼淚,新的淚水補上了原來的痕跡。
世事無常,她確實沒想到,自己所謂的戀情竟然還有廉價的空間,全部是她自作多情,她心想那些打賭的人,看戲應該看得很爽吧。
關捷長這麼大,頭一次這麼生氣,他被激得眼睛發紅,照著還在誇誇其談的楊詠彬的鼻子就是一拳。
以肢體血肉作為介質,關捷恍惚聽到他捶下去的地方,傳來了一聲輕不可聞的斷裂聲。
楊詠彬一聲“你”痛快地湧到嘴邊,還沒出口,鼻子上猛地襲來了一陣壓力和劇痛。
那聲在關捷聽來微弱的“啪”,在他耳膜裡卻有種震耳欲聾的錯覺。
鼻血瞬間就下來了,淋過下巴滴到了校服上,楊詠彬疼得冷汗狂冒,偏偏關捷還在打他,又用拳頭頂他的胃,嘴裡一直在操他的大爺,喊他狗.日的。
楊詠彬條件反射地弓起身體,嘔了一聲,跟著也爆發了,對著互捶互踹。
關敏和發夾都嚇到了,各自去圍護和拉拽自己人。
楊詠彬留了指甲,見關捷越打力氣越大,陰招上手,照著對方的眼睛就刨了過去。
路榮行衝過來看見那個爪和落點,嚇得心臟都跳到了嗓子眼,撲過來攔腰給關捷摟了,來不及退,隻能硬生生地往後倒。
關捷被他摟著腰提飛了,打瘋了也不知道身後的狀況,順勢飛起腳就給了楊詠彬一個窩心腳。
這一腳裡的力學定律被發揮得淋漓儘致,關捷壓著路榮行,朝後倒得更快了。
楊詠彬的指甲帶著風,堪堪刮過他的外眼角,從他眼睛旁邊的臉上刮走了一丁點皮肉,然後他自己倒跌著栽進了後麵的溝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