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榮行心說這話還真不對,他暫時沒什麼需要找關捷幫忙的地方,找他就是想他了,明顯是自己覺得不方便。
但這話沒法明說,於是路榮行隻好笑道:“你知道就好,欠我50塊錢的人情,記好了,以後要還的。”
關捷這時還沒動還人情的正確方式,一口應地說:“還,回去了就還,你等著我。我……沒什麼事了,掛了,你幫我跟笑哥說一聲,謝謝他哈。”
“你等會兒,”路榮行還有話說,“星期六我回鎮上了,會再去選個電話號插到手機裡麵,等你回來了,那個號以後就是你的,行嗎?”
關捷雖然還沒有手機,但是覺得非常行,路榮行給他選的號,還自己拿去用過,這些瓜葛都讓他有種不分彼此的親密感,關捷忙不迭地答應了。
路榮行又問:“你比較喜歡哪幾個數字,我選號的時候留意一下。”
這時星座和各種小測試還沒在校園裡流行開,關捷又沒到填同學錄的年級,他既不知道自己的幸運數字,也不知道自己最喜歡什麼顏色,可以說是對自己非常不了解。
但被問之後他想了想,有點心虛地說:“7吧。”
路榮行的生日是7月17,姓名首字母L也是7的旋轉體,初戀情懷讓關捷莫名其妙地將這些並不相關的東西強行捆綁在了一起,然後盲目地將它當成了一件隻有才自己知道的小秘密。
路榮行不會這麼研究自己,也沒能在7和自己之間產生任何聯想,尋常道:“好。”
兩人說完這事,路榮行又叮囑他捂好揣錢和身份證的口袋,這才沒扯了。
關捷將手機從耳朵邊拿下來,看了眼電量還剩很多,放心地將它揣進了兜裡,心裡開始美自己即將擁有的手機號。
他在車座上發了會兒癔症,嗑瓜子、聽後麵的老大哥吹牛皮,後來歪在座上半夢半醒,聽見車軸敲著鐵軌,咣當到了淩晨將近。
11點47分,關捷拎著行李走出了車廂,站台上刮著從通道儘頭呼嘯而來的風,瞬間掀得他額發全都翻了起來。
站台上很空,攏共沒幾個人,不過關捷知道該往哪裡走。
他循著上次的記憶,出站之後去了底下廣場,在東南角的老地方找到了競委會派來接送的代表老師,不過沒碰到賣萬能充的販子。
關捷坐車坐得腿軟,接人的老師也等得夠嗆,裹著軍大衣趴在桌上睡覺。
關捷過去小聲地叫醒了他,登記了姓名,然後順著老師的指向,上了路邊的一輛麵包車。
車座上仰靠著4張熟麵孔,其中3個是上次前13的組員,還有一個是上上輪的14名,他和已經到了六中的15名,來遞補多出來的兩個空缺。
這4個人裡麵有2個已經睡了,剩下2個頂著一張長途跋涉後生無可戀的臉,蔫蔫地和關捷打招呼:“嗨關神,又見麵了。”
關捷回家被刷掉的後勁虐慘了,彆說神,連鬼都不是,這個半夜陡然聽見以前的高帽子,心情複雜又想笑,笑完他又很懷念,那些心思還很純粹的日子。
不過這並不代表,當下就不值得珍惜,他們每個人,都帶回來了一顆更加堅韌和渴望的心。
關捷隨便栽進一個空位,遊刃有餘地互吹了起來:“嗨,費神和雷神。”
三個神人感慨萬千,相互交流了一下回去後的日子,駭然發現他們無一例外,都一度被埋汰得灰頭土臉。
關捷在車上等到12點半,看見又上來了一位女神,收了拉幅的老師這才一起上來,開車回了選拔的宿舍。
之後又是鋪床,又沒熱水洗腳,關捷鑽進被子裡,感覺迷糊了幾個世紀,腳上還是一片冰涼。
這使得他在離開路榮行第一天夜裡,喪心病狂地想他的加絨襪子。
第二天還是集合時間,有個更遠的學生今天中午才能到,關捷他們享福,多了半天的休息日。
不過他沒能睡懶覺,不到8點就被隔壁的大佬從床上挖了起來,抱著邢大本去找教練。
老明哥讓他做了套卷子,改完覺得還行,直接帶他去開實驗的小灶。
全天下的教練都是一樣的,實驗室裡已經有人了,來的兄弟和他一樣,都是實驗這邊的無產階級。
下午和晚上,老明哥光讓他做實驗了,不過一個實驗4小時,抓緊培訓也隻做了兩個,一個製備、一個滴定。
然後也不知道,是不是挨了路榮行打的原因,關捷這兩個實驗做得都可以。
老明哥給他打完分,覺得他平時規矩,一考試就整犯極其低級的錯誤,會不會是心理問題,拉著他掏心掏肺地談了半個小時。
完了也沒掏出個什麼來,關捷的緊繃程度還不如大佬,他就是隨機倒黴。
這一天約等於考了三場,關捷回到宿舍直接癱了,也沒想路榮行,牢記昨天的教訓泡了個超級熱的腳,挺在床上很快就睡過去了。
考慮到省隊報名的原因,加試的理論和實驗都安排在了第二天。
早上8點半到12點半考理論,下午2點半到6點半乾實驗。
關捷老是餓,早飯多吃了一個包子,然後和其他人一起,夾著筆袋去了教室,進去之前,按照慣例將路榮行的諾基亞關機放進了門外的盒子裡。
理論考試難度中等偏上,沒有出現他知識點範圍以外的題目,第一題還是他拿手的無機推理。
關捷舒了口氣,提筆開始做那個碳納米管。
4個小時在演算和謄答案裡匆匆流逝,老師提示收卷的時候,關捷最後那道旋光性的第二小問沒做,5分沒了。
但他交完卷,發現不少人都在喊沒做完,慢慢平常心了一點,餓得要死奔向了食堂。
吃飯期間,大佬在旁邊和他對答案,有的一樣,有的不一樣,關捷也不怎麼慌,這就是他在無形之中,刷掉了近萬人之後積累起來的底氣。
六中的食堂吃飯不用洗碗,關捷將餐盤放到收碗台,回到宿舍小眯一陣。
其他人有的打牌,有的還在絞儘腦汁地對答案,就他麵朝牆地躺著,在被子裡不斷扒路榮行的手機,很想給他打電話,不過最後放棄了。
也許有一天,他真的需要問路榮行借一點勇氣,但那不該是現在。
這才哪到哪,他就穩不住了,那以後怎麼辦呢?
關捷打定主意,將手機塞進枕頭下麵,躺平了將手抱在肚子上,在腦子裡默念:睡覺睡覺睡……
然後他還是沒能睡著,眼睛瞎了但耳聽八方,聽見李競難在隔壁說:“我6個6,炸了。”
人生和人都是這樣的難以預料,一開始誰能想得到呢,肽聚巨佬李競難,居然是個資深的牌痞子。
所以關捷下午的實驗,同樣是平靜中暗含著無限的未知。
實驗內容是從一包胭脂蟲裡提取洋紅,然後標記它從紫變紅時候的純度。
純度向來是一個比蒙拉麗莎的微笑還神秘的謎,然後顏色在每個人眼裡也不同,同一種顏色這個說紅,那個說紫,還有的說紫紅,使得答案也各領風騷。
於是一共13個人,就占滿了0-100%的每個十位數區間,並且誰也不敢昂首挺胸地說,老子的純度就是標準。
關捷滴了個56%,在考完的討論裡,感覺自己仿佛是一個紫紅色盲。
成績明天才出來,路榮行明天也會回家,關捷又輾轉地忍了一夜,偷偷地看了一遍路榮行的通訊錄,發現裡麵唯一的適齡女青年隻有劉諳。
路榮行和劉諳,關捷在想象裡將這兩人拚在一起感受了一下,然後莫名放心地去睡了。
這兩人長得倒是挺般配的,但完全沒有來電的感覺,關捷不關心他的便宜師姐,隻在睡前想了想,路榮行喜歡的女生會是哪種類型。
可惜路榮行喜歡的類型不在他的想象範圍裡。
關捷走之前,並不知道具體的考試時間,到了之後也沒有來電。
星期五中午,也就是關捷考實驗之前,路榮行去過小超市,不過電話已經被人占了。
打電話的女生話很多,滔滔不絕地講到快要上課了還沒停的趨勢,路榮行等不了,也沒時間再等,隻能空手回去了。
他不愛麻煩彆人,也以為關捷需要安靜,於是回到家裡,才用座機給他打了過去。
電話幾乎是瞬間就被接通了,路榮行還沒說話,就聽見他在那邊興奮地喊:“路榮行!”
路榮行於是瞬間意識到,後麵跟著的是一個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