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捷不想讓他操心,嘴上說好,可是翌日天還沒亮,就在霧蒙蒙的路邊上了大巴,然後他這次學乖了,特意戴了頂擋太陽的帽子。
他還記得,自己走進冬令營酒店的時候,看到彆的選手自帶家長心裡湧起的那種羨慕。
作為一個準大學生,關捷是享受不到被家長陪伴的感覺了,但正因為羨慕,所以他更會陪著路榮行,因為他有時間,而且也答應過對方了。
城南調用了不少公交車,負責接送去不同考場的學生。
這些車6點就相繼開進了學校,在籃球場上呈行列排開,等待學生們前來就坐。
吃完早飯,路榮行在老師的引導下,上了眾多公交車裡的一輛。
接著他上去之後,才發現劉諳也在車上,兩人沒有坐在一起,但手機卻幾乎在同一時間,收到了來自於同一個人的短信。
關捷的祝福很樸實,不管是他們還是張一葉,收到的都是[稱呼 加油!]這個單一的句式。
劉諳回了個謝謝,張一葉說弟弟有心了,路榮行直接打了回去。
連線接通之後,兩邊的背景音裡都有行車喇叭,使得兩人不約而同地來了一句你是不是在車上。
關捷說:“嗯,我在去學校的公交上麵,你呢,這是已經在去考場的路上了嗎?”
路榮行看他還是來了,暗自歎了口氣,覺得關捷是在自討苦吃,可是心裡又有種壓不住的甜蜜,便也跟著“嗯”了一聲。
“其實我也覺得有點早,不過老師說早點過去等著妥當一點,所以7點半就上車了。”
關捷那趟公交車馬上有站點停靠,他站起來準備下車換方向了:“你去吧,我一會兒也過去,你考試加油,不要緊張,我就在你的考場外麵。”
“好,”路榮行靠在公交車後車廂的窗邊上垂眼輕笑,心裡並不緊張,隻是有點意料之外的喜悅。
路上其實不堵車,但因為考試征調走了部分公交車,導致關捷等了快20分鐘,才等到一輛去潮陽的車。
他跳上去又在路上走了半小時,這才來到路榮行的考場外麵。
可憐天下父母心,潮陽校外家長的密度看起來比昨天下午的城南還高。
關捷下車穿過馬路,放棄了想要擠到前麵去的想法,因為他也不好意思擠,直接站了在人堆後頭一個根本沒有陰涼的空地上。
站定之後,關捷聽左右的家長說學生已經進考場了,隻給路榮行發了條短信,說他到了。
路榮行卻沒有回,因為他已經關掉手機,隻帶著考試用品進了考場。
考場裡的左右桌距很大,目測走道有1米半寬,路榮行周圍全是生麵孔,不過他沒什麼緊張的感覺,隻是在想關捷到了沒有。
外麵到了好一會兒的關捷,已經收到了好幾份複讀、培訓的小廣告紙,他將它們整理好墊在地上,屈著腿坐了下來。
隨後鈴聲響徹校園,萬眾矚目的高考在這天的9點整,正式拉開了序幕。
第一場是語文,從9點考到11點半,基礎知識對路榮行來說就是送分題,他很快就進入了答題狀態。
寫完作文的時候,還剩25分鐘,路榮行仔細地檢查了一遍,用心記了下固定答案,還算從容地交了試卷。
期間在學校外麵,關捷作為陪考大隊裡少見的小孩,受到了周圍叔叔阿姨們的一致關注。
旁邊那個撐太陽傘的阿姨看他長得還挺白淨,覺得曬黑了可惜,主動將他罩在了傘蓋下,然後和他攀談了起來。
“誒小帥哥,”阿姨笑著招呼道,“這兒清一色的全是家長,你一個小孩在這兒乾什麼?”
關捷感覺阿姨人不錯,乾坐著也有點無聊,笑著說:“我鄰居考試,我來給他打個氣。”
阿姨是沒見過一條褲子穿到這麼大的好兄弟,眼神立刻變得揶揄起來:“鄰居啊,女孩子吧?”
“不是,是男生,”關捷麵上搖著頭,心裡卻覺得這阿姨彆有深意的眼神也沒錯。
他連男的都不放過,就是有她猜測的那個意思。
可惜阿姨不知道,立刻笑眯眯地改口,說你們感情真好。
等到11點半過了幾分,路榮行從考場裡出來,領回手機重新開機,才看見關捷的短信。
他撥回去,聽見那邊鬨哄哄的,就知道關捷還在,問了他在哪兒,在老師的帶領下到潮陽的食堂領完飯後,離開班上的小團體去了門口。
這會兒是午餐高峰期,外麵的家長暫時散了不少。
關捷天天不到12點吃飯,因為餓得早,這會兒已經吃完回來了,在離校門最近的樹蔭下坐著吃冰棍。
路榮行端著碗,逐漸從道閘後麵冒了出來。
關捷不用他喊,已經看見他了,站起來拍著屁股上的灰朝道閘逐步貼近。
路榮行將菜碗擱在道閘頂上,夾了塊切破的魚豆腐,隔著齊跨高的障礙一邊喂他一邊說:“吃飯了沒?”
關捷叼走了筷子尖上的菜,嚼起來低頭去看他的菜碗:“吃了。喲,潮陽的夥食不錯嘛,居然還有鱔魚。”
路榮行吃了一口,立刻給他夾了一段鱔魚。
關捷吃了這口,怕他吃不飽,碰上後麵的投喂就擺手,嘴巴隻拿來說話和吃冰棍:“上午考的是語文吧,感覺怎麼樣?”
路榮行做語文,就像他做化學,做沒做對心裡基本會有點數,點了下頭說:“應該和平時差不多。”
“那就好,”關捷覺得這波應該穩當,鬆了口氣,笑著把話題轉開了。
他這一上午在外麵當五毛家長,跟著也長了不少見識,興致勃勃地說:“我上午看見外麵有好多家長,還打車去那個寺裡拜了的,我要不要也去給你拜一個?”
路榮行不知道他都在外麵聽了什麼閒話,好笑道:“彆鬨了。”
關捷本來也是開玩笑,立刻跳過了這個話題,正經起來說:“你們下午幾點幾點開始考?考哪科?”
“3點,”路榮行邊吃邊說,“考數學。”
關捷看了下時間,發現才12點出頭,有點困惑地說:“還有2個多小時,你還可以睡一會兒,但你們有睡覺的地方嗎?”
路榮行額頭上很快被曬出了一層汗:“想睡的可以回公交車上打個瞌睡。”
關捷注意到他冒汗的第一時間,就把帽子蓋到了他頭上,操心地說:“那你吃完了就去睡吧。”
戴了帽子路榮行還是熱,不過受不到陽光直射,眼睛睜得比之前開了。
數學對他來說是至關重要的一科,路榮行點了頭,沒有隨心所欲,想跟他在這兒纏綿,就打算留在這裡,隻說:“嗯,我去睡覺,你呢?”
關捷想也沒想:“我就在這兒啊,跟大人們扯扯淡,挺有意思的。”
路榮行隻感覺到了熱,不讚成地說:“我看這外麵也沒多少樹蔭,下午估計會很熱,你一會兒就回去,不用等我考完,因為我們考完直接在校內坐車就走了,我出來也看不到你,懂嗎?”
關捷原本是打算和昨天一樣陽奉陰違,不過下午他接到了一個電話,不得不如了路榮行的願,中場離開了。
下午3點半,高考第二場開始過後,關捷被熱得汗流浹背,剛打算再問提著泡沫箱子兜售老冰棍的小販來一根,手機鈴聲卻先於他摸到零錢,突然響了。
關捷不得不衝冰棍老板抱歉地舉了下手,低下頭去看手機。
來電人出乎意料,居然是國集隊裡的蔣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