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第二天, 關捷照樣7點起來, 在籃球場上跑圈。
他跑完吃完又遛著烏龜背完單詞, 隔壁那位還沒醒, 好像是高考吃了大苦, 正在瘋狂地補覺。
路榮行沒回來的時候,關捷一個人團團轉,把時間充實得很少會覺得無聊, 沒曾想多了個伴,他居然感覺有點沒事乾了。
主要還是不想乾, 看不下書, 一會兒一會兒就往隔壁躥,想看路榮行醒了沒有。
他倆這才談起來, 什麼少兒不宜的事都還沒乾過,鎖門的習慣也沒養成, 關捷其實可以很隨便的進出, 但路榮行一動不動地背對著門, 關捷不是很想吵他, 每次扒個門就走。
然後他來來回回跑了四趟, 路榮行終於舍得醒了。
關捷倒黴地錯過了童話裡可以吻醒睡美男的經典時刻,再一次從牆旁邊冒出來,抬眼就見路榮行套著一身寬鬆的灰黑係運動服,踩著涼拖站在桌邊低頭看報紙。
那報紙關捷閉著眼睛瞎猜, 都知道是街上報亭裡今天免費發放的高考專版, 路榮行說了要估分, 但現在他還沒洗臉。
“你真能睡,都快可以吃午飯了,”關捷抬腳跨過門檻,也不想想自己競賽回來第二天的德行,一邊嫌棄一邊說,“你吃什麼?我去給你買,不過街上估計隻有泡麵了。”
路榮行才醒不久,嗓子還有點啞,被他這個不知道是老公還是媳婦的自覺弄得心曠神怡,笑著對他招了下手,讓他過來卿卿我我。
“我不吃泡麵,”他說,“廚房裡有還沒拌的涼麵,你幫我拌一下,我去刷牙。”
關捷點著頭朝他走過去,覺得這個比上街買還容易。
不過等關捷端起盛著挑過油的涼麵的鐵盆,又突然拿不準路榮行的口味了,拿起一個瓶罐就要問一聲。
“醬油要不要?”
“醋多放還是少放?”
“辣椒油呢?”
路榮行說不要少放不要,關捷又有意見:“什麼都不放,這個麵肯定一點味道都沒有。”
路榮行刷個牙都刷不安生,迅速向十幾年的飲食習慣妥協了:“那你看著放吧。”
關捷當不了沉默的大廚,還是要問,這個放一點好不好,那個也來一點算逑。
好在他亂七八糟瞎放一氣,但因為小心翼翼的實驗做多了,佐料的量都是分批次添加,折騰出來的涼麵口感層次豐不豐富另說,但味道並不重。
關捷將黃瓜絲撥進碗裡,一通順時針攪拌。
路榮行洗漱好過來等吃的,見麵還沒出鍋,也不管關捷是不是煞風景地抱著個盆,仗著白天家長不在,奶奶即使來了也看不見,撈著頭和他親了個嘴,bia嘰一下就沒了的那種。
關捷在這方麵的臉皮還沒磨開,一邊覺得他光天化日之下簡直大膽,另一邊又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回回親完回回笑,好像路榮行的嘴上有笑點一樣。
路榮行同樣不明白,這種動不動就想碰他一下的渴望都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不過此風不可漲,萬一汪楊突然回來,那沒鋪墊好又瞎浪的他們估計得傻在當場。
關捷從令人智息的熱戀初期氛圍裡回過神來,將碗塞進他手裡,手肘輕輕地往後頂,虛偽地說:“熱,彆貼著我。”
路榮行拿右手接住碗,身體其實已經在往後退了,嘴上卻又非要逗他,抬起左手捉著他的後頸皮笑道:“6月份就熱了,那7、8月份怎麼談?這不行,你過來,我給你吃點涼麵,你吃完就不熱了。”
關捷叼著拌麵的筷子,正捏著鋼絲球在鐵盆裡轉圈,聞言笑得筷子在空中抖個不停。
路榮行真的不行,看著一派正經,其實是個神經病。
吃了涼麵就能涼快,那他配點金箔還能變成金子呢。
他這邊在笑,那邊被路榮行迅速揪上了飯桌。
關捷早上其實沒少吃,不過年輕的腸胃消化也快,路榮行挑一口他吃一口,最後還嫌效率太低,自己去水槽那兒撿來拌麵的筷子,撐著下巴在路榮行碗裡挑黃瓜絲吃。
吃完路榮行刷了鍋碗瓢盆,礙於後門的過道有點窄,不夠他們並肩通行,乾脆一前一後晃回了堂屋,開始了令關捷忐忑的估分大計。
今天的報紙用了8個版麵來印高考真題,上麵2/3是題目,剩下一截是請權威機構試寫的答案。
理科的卷子路榮行用不上,分出來給關捷看著玩。
關捷趴在一個桌角的另一邊上,翻折著報紙瞅路榮行在字很袖珍的語文版麵上填答案。
他的動作很快,沒兩分鐘第一數列的題就勾完了,關捷看他像是在瞎選,不過沒插嘴,看了一會兒自己也開始了,研究起了理綜裡的化學題。
這些題目對關捷來說不難,他到路榮行房裡撕來一頁本子紙,將答案排在了紙麵上,寫完對了下答案,發現那個溶液裡OHˉ的濃度和選擇題對不上。
關捷覺得有兩個選項都是對的,但答案隻包含了當中的一個。
他又回頭去審了下題,感覺自己還是對的,困惑地放下筆,拿起卷子就回家去找手機。
路榮行對著對著答案,餘光裡瞥見他起來要溜,連忙抬起頭說:“你乾什麼去?”
關捷拿著卷子給他比劃一通,完了說:“我去問一下大牌和大佬。”
大佬還是大佬,大牌就是剛剛更新外號的李競難。
路榮行聽完,笑著用手指敲了下自己掌心下麵的報紙:“儘信書不如無書,恭喜你今天達成了讀書的最高成就。你去吧,問完回來要是你對了,就幫我把這些題也都合理地懷疑一遍。”
隔行如隔山,關捷就是得個金杯金碗也幫不了他,樂嗬嗬地跑了:“不好意思沒這個狗膽,我看見你們的題目就腦殼疼。”
路榮行繼續埋頭苦對,心態十分平和:“題目無所謂,隻要不是看見我腦殼疼就行。”
關捷的人已經不見了,頭突然又從門口探了出來,歪著看他:“怎麼什麼都能扯到你身上去?”
“你看過動物世界吧,求偶時期的雄孔雀,動不動就要開個屏刷一下存在感,”路榮行轉了下筆,隨即捏住筆尖指了下自己,“我現在差不多就是那樣,你是不是有點受不了了?”
關捷一直很佩服他的嘴皮子,明明字裡行間沒有一個情啊愛的,說的話也很隨便自在,但意思就能傳達過來,讓人感覺到他的歡喜。
“怎麼可能?我這個胸襟寬闊的像大海 ”關捷在門外眼睛亮晶晶地笑道,“你刷吧,我扛得住。”
“那你去吧,”路榮行一本正經地說,“我會想你的。”
關捷過不了5分鐘就會過來,心裡知道他十成是在扯淡,但還是中了糖衣炮彈,眉開眼笑地消失了。
回家拿了手機之後,關捷沒有立刻回隔壁,坐在自家的過道裡,看時間城南正在上課,他就先隻給李競難發了題目。
對麵卻不知道在乾什麼,好一會兒沒動靜,關捷又吹了會兒穿堂風,看手機仍然沒動靜,便又揣上手機回到了原來的崗位上。
桌上路榮行已經對完了答案,表情似乎有點凝重,皺著眉心、盯著卷子,看得關捷也跟著緊張,坐過去說:“對完了嗎?怎麼樣?”
文綜的分數嚴格來說,比理綜要難估一點,材料題的答案路榮行不太記得住,分也給得比較保守,這導致他加完一看危機感頓生。
“590還差一分,”路榮行糟心地說。
按照F大曆年的錄取線,這個分數危險得不行。
兩人隔著桌角麵麵相覷,關捷說:“才藝分呢,你加了嗎?”
“沒加,”路榮行的打算是裸分上,沒管那個加分項,有點接受不了這個結果,和關捷對著看了幾秒後說,“我再對一遍看看。”
這次他為了不拖大院戀愛小組的後腿,題上沾邊就給一半以上的分,估出來的結果又直奔630,高的仿佛本市的文科狀元都有可能拿下。
關捷被這個大起落弄得很茫然:“你這誤差是不是,有點太大了。”
路榮行逐漸發現反複估分,就是一個對答案要求越來越低的心理主導分數的活動,立刻丟下筆,掐斷了自己繼續膨脹的道路。
他往椅背上一靠,心裡也沒譜地說:“實際上的誤差可能比這個還大。”
關捷抵觸性地抽了下眼角:“你說正的還是負的?”
路榮行豎起食指指了下天花板,突然迷信地說:“這個得聽天由命。”
關捷聞言就想歎氣,感覺總有操不完的心,但路榮行那句話說的又沒錯,不管他們乾什麼,總得首先有點它會成功的信心。
他在心裡建設了一下,屈起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圈成了一個ok,但動機卻不是為了向路榮行表達附議。
關捷移著ok過去,彈了下路榮行的食指,趴在桌上,居然擺出了一副安慰的樣子:“那等著吧,一個月過起來可快了。對了,你今年暑假還去你姥爺那邊嗎?”
這事家裡今年烏煙瘴氣,所以還沒提上議程,不過路榮行多半不會去,當中和關捷難解難分算一方麵,但他爸和奶奶的身體才是路榮行考量的重點。
由於放鬆,食指被一彈既歪,路榮行歪完又折回去,用它勾住了關捷的指頭,他最近很喜歡乾這種勾纏拉扯的小動作,感覺透著股不分彼此的親密。
兩人的手指很快搭桁架似的,上上下下地嵌壓在了一起。
路榮行輕輕地拽了拽,手指打成的“結”沒有鬆開,仍然輕而牢靠地纏在一起,他笑著說:“你問這個乾什麼?是不是不想讓我出去?”
關捷在他麵前專業出糗十幾年,除開那種特彆曖昧和煽動的氛圍,其他時間都很坦蕩,心口如一地說:“有一點點,不過你該去就去唄,你姥和姥爺一年也就暑假能看見你,他們應該很想你吧。”
可他就不一樣了,他是要承包路榮行大學……不,包括以後的男人,他要大度,不能隨便吃醋。
要是忍不住吃了,也要立刻兌點理智的堿水中和掉酸度。
路榮行一朝脫單,就有點不知道肉麻為何物了,思想難以免俗,總想聽關捷說點喜歡想他之類的話。
這種心理促使他追問道:“那你呢,我一出去好幾個月,你會不會想我?”
關捷驀然想起了那會兒在外麵競賽的時候,既真誠又嘴甜:“會啊,想你又不要錢,我天天都想。”
凡事一旦和錢掛鉤,似乎就有點傷感情,路榮行覺得這句加上他的語氣,可信度直線下降,不過姑且還是信了,因為關捷為他做的事都做不了假。
而且關捷要是不想他,側麵說明他在關捷眼裡的魅力也出現了重大問題,路榮行會儘力杜絕這個狀況。
他笑了一聲,也沒說信還是不信,主動和關捷攤了牌:“鬆豐市我應該還是要去的,等我爸出院以後,奶奶也精神的話就去,待幾天就回來。”
關捷愣了一下:“隻去幾天嗎?”
路榮行“嗯”了一聲,算給他看:“我爸估計還得在醫院裡待半個月,回來成績估計就快下來了,7月份還得回學校去填誌願,填完估計沒剩幾天了。”
關捷聽完他的計劃,心裡暗戳戳地爆開了一點能多鬼混一陣子的小驚喜,一邊點頭一邊笑。
路榮行說完自己的安排,又去問他的:“你呢?這學期還打不打算回學校了?”
關捷不是那種泡在愛情的蜜糖裡,就能覺得人生圓滿的人。
他的愛情是開花了,但是高中還沒結束,除了路榮行,他也會想彆的人,比如胡新意、峰哥和大佬他們。
還有教練,還在學校殷切地等他回去幫忙刷試管和配溶液。
按照之前的打算,關捷原本是決定路榮行一考完,自己就回學校去的,但路榮行突然的表白打亂了他的計劃。
關捷心裡知道自己該回去上學,但又想跟路榮行在一塊窮膩歪,這種矛盾的心情導致他這會兒被問到,糾結了好一會兒才下定決心:“回!我明天就回……算了,明天星期六,我還是後天再去吧。”
路榮行雖然也想每天和他你儂我儂,但因為一直覺得他留在家裡有自己的原因,心裡其實也希望他去,對這個結果表示支持。
估分加扯淡有點費時間,兩人還在桌上絮叨,何維笑的電話就打了過來,問路榮行估的分數。
路榮行如實交代:“第一遍估了個580,覺得低了,又估了一遍,就有630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