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詭異的紅光遍布整座酆都!
所有修士大驚失色,無論是三宗大能,還是無能小鬼,紛紛奔走相告,妄圖弄清楚眼下是個什麼情況,為何他們會被吸走靈力?為何會發生此等變故?
酆都難道不應該是最安全的地方嗎?
無數飛至半空的小鬼因為靈力枯竭而迅速老去,跌落半空;無數修士想要離開酆都,卻在趕到城門時發現城門已封,根本無法出去;於是,無數人堵在城門口,出不去,進不來,酆都仿佛成了一個密閉的容器,城內的人成了食物……一時間哀鴻遍野,恐懼、混亂彌漫整個酆都。
怎會如此?
難道是天雷化劍帶來的異變嗎?是顧仙仙帶來的劫難嗎?
果然有大能問責顧仙仙:“小鬼!是不是你在搞鬼?你果然心懷叵測,意圖害我鬼蜮!”
顧仙仙冷笑一聲:“道君當真愚不可及,人頭畜鳴,我若有這等手段,不需等到現在,早該在你們圍攻我時,就讓你們靈力流儘而死!”
“你……”
“就是論事,此事和顧仙仙無關!”翰墨鬼君冷聲打斷旁人對顧仙仙的諸多質問和指責,他雖想殺顧仙仙以絕後患,但也不會給她強加罪名。
“諸君莫要有頭無腦,天雷化劍一事暫且放置一旁,速速找出破陣之法,否則酆都危矣!”他看了眼顧仙仙,隻要在他眼皮底下,就休想逃跑。
翰墨鬼君如此一說,倒無人再將矛頭指向顧仙仙,隻是看她眼神帶著敵意和防備,不敢信她。
隻是眼下情況莫名,確實比天雷化劍更加緊急,也都紛紛查看起來,尋找應對之策!
顧仙仙也不在乎他們信任與否,她也疑惑眼下是什麼情況,尤其是能有如此大動作的,絕不可能是普通修士!會是誰呢?此舉可是會得罪大半個酆都,尤其是他們體內消失的靈力,是被何人吸食利用?那人的目的是什麼?是為了提升自己的修為嗎?
翰墨鬼君不顧肩膀傷口,於半空中四下眺望,仔細察看。
他神識外放,不過片刻,便了解到了酆都城內的大致情況,尤其在發現城門封閉之時,他目光猛地一凜,大喝一聲,聲傳萬裡:“公上城主,打開城中結界,開城門!”
可惜,無人回應。
“公上城主,打開城中結界,開城門——”
“公上城主,打開城中結界,開城門——”
“公上城主,打開城中結界,開城門——”
連喊數聲,那公上城主竟然仿若死了一般,毫無動靜。
此事必然又惹來三宗掌門、長老們的驚異和猜疑:“怎會如此?莫非是城主故意設下此陣?他想吸收我等靈力,成為鬼蜮之主?”
“玄衣衛何在,快尋公上城主!”
“無論如何,先離開此地再說不遲,不然我等非被吸乾不可!”
“昏鏡鬼尊何在?為何他還不出來?”
泰澤掌門提劍喊道:“等不及了,諸君可願同我打破酆都結界,我等被困酆都,若不儘早出城,隻怕全軍覆沒——”
少鹹掌門第一個上前道:“願!”
“我願!”
“我也願!”
於是,數十修士大能紛紛抽出佩劍,數千數萬的宗門弟子抽出佩劍,無數散修也紛紛抽出佩劍——
此刻他們紛紛舉劍,凝聚力量,朝著酆都上空的結界劈砍而去,全力一搏!
這結界本是為了酆都安全設立的,就是為了防止旁人隨意出入酆都,此刻,卻成了他們的囚籠,又或是亡魂的墳墓。
奈何他們劈出的力量竟然猶如石沉大海,仿佛是被結界吸了進去,一時間不由得麵麵相覷,驚駭萬分!
離境掌門十分焦急:“諸君小心,我這就去請尊上!”他這才想起之前叫了一名弟子去請昏鏡鬼尊過來,奈何那弟子去了就未曾回來,他暗罵這人辦事不利,才讓事情變得越來越嚴重。
顧仙仙已經提劍飛至黑壓壓的雲層之下,果然見這紅光是向雲層裡麵透入的,而且站得越高,她發現這紅光從從酆都的四麵八方彙集而來,最終聚集到離境宗上空這一片空間之內,就仿佛是舞台上的聚光燈。
這確實是一個陣法!
一個在眾人眼皮子地下完成的陣法。
——誰會有這麼大能耐?
是一直沒有露麵的公上城主嗎?如果是他倒是有可能的,畢竟對方擁有掌管酆都之能,還有可以在酆都隨意行走的玄衣衛。
翰墨鬼君的神識已經尋遍整個酆都,奈何都沒有找到公上城主的下落,如今,他唯一沒有找過的地方就是玄天殿,也就是昏鏡鬼尊所在之地。
他思索片刻,禦劍朝著玄天殿而去;顧仙仙見狀,沒有猶豫,跟著禦劍追去,小一跟在她身邊,劍身翻轉,迅猛淩厲,猶如破空而出的利劍一般。
……
此刻,離境掌門被一掌拍飛在地,而久尋不到的公上城主也在這裡,他劍指蒼穹,神情冷漠:“掌門,我們所做一切都是為了鬼蜮,為了鬼蜮眾生,請你以大局為重。”
離境掌門氣急敗壞:“滿口胡言!你知道外麵有多少修士被吸儘靈力而魂飛魄散嗎?你們這是濫殺無辜!”
公上城主憐憫道:“是他們太弱了,若是靈力再強一些,或許能夠撐到重見天日這一刻。”
“公上極!”
“掌門真人,難道你不想重回人間嗎?”
“……”離境掌門當然想,但他從沒想過以這種方式回去,這要死多少人啊?因為昏鏡鬼尊大婚,整個鬼蜮三分之二的大能都聚集酆都,為了離境藏寶閣,無數散修、小宗門的弟子也都趕來,參加修士大比的鬼心修士就有上萬之眾,這還不算酆都數十萬城民,這要死多少人,付出多大的代價?
“陣法已啟,悔之無用,掌門真人留點力氣,且看著罷。”公上城主負手而立,看著黑壓壓的天空,那片鎮壓在鬼蜮頭頂五千年的枷鎖,“隻要能解救鬼蜮,就算背上萬世罵名,我也心甘情願!”
離境掌門痛苦道:“我們已經找到盤古斧的下落,隻要再花些時間,定能劈開天幕結界,還鬼蜮自由!你們怎麼就不能等等呢?”
“等不了了!五千年了,五千年了!誰不知道盤古斧在藏寶閣?可誰又找到了呢?”公上城主神情激動,“掌門,你難道不知,我們鬼蜮五千年來的飛升神話,都是騙局、是謊言嗎?若不能破掉天幕結界,我鬼蜮隻有一個結局,那就是滅亡!”
離境掌門驚訝道:“你也知道了?”這件事是隻有少數人才知道的絕密,他接任掌門之後,才從上任掌門口中得知此事,當時他也大受打擊,亦是滿心悲涼,隻覺鬼蜮未來無望,無法登上大道,修煉又有何意?但他也深知鬼蜮未真正走到絕境,天道既然讓他們在這裡生存,就一定會給出一線生機怕;而這一線生機,便是鬼蜮的機緣。
他們隻需要耐心等待,現下盤古斧有了蹤跡,這機緣不就來了嗎?
公上城主深吸了口氣,他一躍飛至半空,此刻,酆都一切都儘在他眼中,他看見了無數靈力耗儘化作灰塵的弟子,看到了無數哭嚎喊叫,看到了拚命劈砍結界的親友,也看到了他驚慌的女兒……
他深知自己此舉必定會造下無儘殺孽,幾輩子也償還不清。
“諸君勿慌,且聽我一一言說——”他長嘯一聲,聲音瞬間傳遍酆都,進入每一位修士耳中:“吾乃酆都城主公上極,今日災禍,皆由我起!當年,人界修士以數百大能上千修士耗儘修為設下此陣,封壓我鬼蜮五千年!五千年來,我鬼蜮無數人死於進階雷劫,更無一人飛升成仙,再登大道!今日,我便設下這天絕地烈陣,借以數十萬修士的靈力,隻願能打破天幕結界,還我鬼蜮自由!此陣既成,再無退路。”
“我願背負這萬世罵名,也願承受這坑殺萬人的罪孽!我知我行事慘烈,也知諸君定恨我至極,欲殺之而後快!今日,我便將我畢生修為傾注於天絕地烈陣,隻願此陣可成,還鬼蜮自由!”
“若有來世,再為諸君贖罪!”
一時間,哭喊的,咒罵的,拚命奔逃的,瘋狂劈著結界城門的,都抬頭看著羅山的方向。
他們神情驚愕,似恨似怨,似痛似悲,複雜難表。
公上月淚流滿麵,呆愣的仰頭,大喊:“父親!”
公上極劍指蒼穹,不消片刻便散儘靈力,混入那衝天紅光之中,身體也化作粉塵消失於天地間。
顧仙仙和翰墨鬼君趕到之時,剛好看見公上極最後一麵,他神情悵然,雙眼看著天空,似有無儘的、難以言說的遺憾……
沒能看到鬼蜮重獲自由,是他畢生遺憾。
陣法雖然已經啟動,但成與不成,卻不一定。
他消失了。
吸收了足夠多靈力的紅色光芒衝擊著天幕結界,黑沉沉的雷電天幕似乎感覺到了什麼,開始轟鳴、震動,發出劇烈的嘶吼,竟然真的裂出一條條縫隙來——
離境掌門已經從地上爬了起來,見到如此情況,頓覺淒苦難言:“何至於此,何至於此啊!”
玄天殿前的籠子裡還關著邵師兄和無上宗門人,此刻被吸了靈氣,躺在鐵籠裡奄奄一息,見到顧仙仙和翰墨鬼君的到來,當即大喊:“救命,救命啊——”
“他們瘋了,竟然要以整個酆都為祭!”
“快阻止他們啊啊啊!!”
“唔——”
因為實在太過呱噪,翰墨鬼君一甩衣袖,鐵籠眾人便被掀翻在地,再吐不出一個字來。隻有邵師兄識時務,安靜的沒有多言,隻哆哆嗦嗦在旁偷看,他也被吸了靈力,這會兒也是半死不活,不過再見到顧仙仙竟然和翰墨鬼君一同過來,他驚恐的瞪大了眼睛。
——不是吧?昏鏡鬼尊他們口中的顧仙仙真的是我認識的那個顧仙仙???
邵師兄以為顧仙仙最多拿下大比魁首,沒想到她還能和翰墨鬼君一戰,
顧仙仙沒有注意邵師兄,她看到了一臉無奈的離境掌門,昏鏡鬼尊一身紅袍,立於玄天殿前,麵對公上極的死亡,他也是微微歎息。
“你們來是想破陣?”他搖搖頭,“此陣既成,除非破開天幕結界,否則便是酆都生靈儘數消亡,也不可能停下了。我們不若趁此機會,飲酒暢談一番?”
他紅袖一揮,地上便出現一桌兩椅,桌麵還擺上了酒水,“今日可是我大婚之喜呢!”
翰墨鬼君看著昏鏡鬼尊,他知道,若不是他授意,公上極斷斷做不到這一步!隻怕是這兩人聯手,才有酆都今日之禍!
他劍指昏鏡鬼尊,麵色冷凝:“尊上!我稱你一聲尊上,但你不該拿酆都數十萬民眾的性命作為賭注!你且實話實說,當真沒有破陣之法?”
昏鏡道:“大仁不仁,大善不善。翰墨,我以一城之力,讓被封印五千年的鬼蜮重獲自由,亦可再爭仙途,我是善是惡?你寧願誤殺一人也要護鬼蜮周全,你是善是惡?”
顧仙仙看著昏鏡鬼尊,翰墨握緊九霄,他仰頭長歎,無言以對。
顧仙仙:“善惡無大小,大惡是惡,小惡也是惡。”
翰墨笑了一聲:“然,小鬼言之有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