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1 / 2)

眼前的畫麵逐漸清晰起來。

她發現自己身處一個富麗堂皇的建築裡麵, 琉璃吊燈金光璀璨,地上鋪著厚重柔軟的紅色地毯。

空氣裡飄著淡淡的鮮花芬芳,大廳打掃的乾淨整潔, 竟然有些意外的熟悉。

薑逢木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指, 是透明的, 或許是係統的資料還沒傳送完。

她在空落落的大廳四處逛了逛, 當看到牆壁上掛著的價格不菲的畫像時,總算想起了這是哪兒。

這是督軍府。

以前的督軍府。

未來, 這些畫像將會被褚沅辰取下來,砸個稀巴爛,然後扔進火堆裡燒個乾淨。

誰也不知道他這麼做是為什麼, 反正也沒人敢過問他。

畢竟那時候褚沅辰已經是統治整個桐城的督軍了。

對了, 她還差點住進這個地方來。

褚沅辰做了督軍後,就要求她搬過來同住,她以沒結婚不方便為由拒絕了, 其實私下裡一直在計劃著係統強製要求的逆襲絕殺。

她卻不知道,褚沅辰暗自準備了婚房,還差人選定了良辰吉日,他一切都準備好了, 隻等著將她風風光光的娶進來。

可結果...自然是失望至極。

薑逢木歎息一聲。

現在想這些也沒有用, 該發生的也已經都發生了, 她想彌補也彌補不了。

一樓的浴室間傳來些許淋水的聲音,水柱砸在瓷磚上,仿佛灑了一地的黃豆, 雜亂無章,間或還有些斷斷續續的嗬斥。

她微蹙著眉慢慢靠近了浴室。

自從進入副本後,係統就沒了動靜,她也不知道到底怎麼才算成功,怎麼才可以出副本。

但好在副本沒有時間限製,隻要她不違反規則,就能一遍遍的嘗試所有可能性。

督軍府是桐城最豪華的私人宅邸,總共有三層,裡麵還包含了會議室,小型電影院。

一層是最普通的,大多是傭人居住的房間,最裡麵額外多出一間小浴室,平時也沒什麼人會用。

像督軍這樣的身份,一般在臥室內就配有浴缸,基本不會到樓下來。

走的近了,聲音也都聽清楚了。

隔著磚紅色的房門,隱約透出些暖黃色的光亮來。

裡麵影影綽綽是個肥胖女人的身影,穿著粗布衣裳,胸前還係著圍裙,說起話來倒是一點也不客氣。

“不知道閉眼嗎,進水了活該!”

“躲什麼躲,不想洗就去跟太太說,跟我擺什麼臉色。”

薑逢木的身體好像果凍一樣,往門上一貼,彈了彈,硬是擠了進去。

剛一進去,她便愣住了。

那是......縮小版的褚沅辰?

浴缸裡坐著個光溜溜的孩子,大腿上搭著一條濕噠噠的毛巾,雖然整個人縮成小小的一團,但是仍然繃著臉,仰著頭,眼睛瞪得大大的,眼中帶著桀驁不馴的恨意。

女傭手裡攥著淋浴噴頭,劈頭蓋臉的往褚沅辰身上澆著,將他身上僅存的泡沫衝掉。

噴頭裡的水冒著絲絲熱氣,小淋浴間裡霧氣滿天,褚沅辰的身子被熱水淋得通紅,顯然已經超出了他能承受的範圍。

可他仍然一聲不吭,隻是身體下意識的躲著熱水的刺激。

薑逢木越看越不是滋味兒。

都燙成那樣了,怎麼不知道反抗呢?

不管麵前的孩子是不是日後的反派,他現在都隻是個什麼也不懂的小不點。

水熱不熱難道這女傭不知道?

竟然敢這麼伺候未來的少督軍!

“喂,水太燙了看不到嗎?”

薑逢木上去拍了女傭一把,可是手卻從她的身體穿了過去。

所以現在竟然是沒有實體的,她隻能眼睜睜的看著褚沅辰受虐?

“差不多了,喏,自己擦擦出來,我還得給小少爺做甜羮呢。”

女傭把一張毛巾扔到了褚沅辰的頭上,然後也不再看他,擦了擦手轉身走了。

小少爺大概就是那位紈絝少爺褚明江了。

薑逢木對他的印象隻有他對薑安如做的惡心事,還有最後被褚沅辰五馬分屍的結局。

她神情複雜的看了看蹲在浴缸裡的小可憐。

現在這裡如落湯雞一般備受冷待的人是他,看著親弟弟在自己麵前被五馬分屍卻又無動於衷的人也是他。

小小的褚沅辰在女傭走後總算有了大動作。

他把毛巾從自己頭上拽下來,冷靜的擦了擦臉上濺到的水。

眼睛紅彤彤的,許是不小心被水淋進去了。

擦完了臉,他狠狠的眨了下眼睛,然後繃緊了嘴唇,一副餘怒未消的模樣。

饒是這麼小的年紀,薑逢木依舊能看出他長大後的輪廓。

不愧是書中第一反派,就連長相也是那麼一騎絕塵。

一雙漂亮的鳳眼,濃密的睫毛,英挺的眉,尚且圓嘟嘟的臉蛋,除了強撐鎮定成熟的神情外,還挺招人喜歡。

薑逢木湊過去,默默蹲在他身邊,心裡有片刻的柔軟。

不管成年後有多麼殘暴無情,小時候卻還是很可愛的嘛。

她伸出手,輕輕碰了碰褚沅辰的臉蛋,嗅到他身上淡淡的奶香味,莫名有些母愛泛濫。

褚沅辰自然是看不到她的。

他快速的給自己擦了身子,但因為實在年齡太小,隻是囫圇擦了個大概便從水中邁了出來。

後背還有一小片濕,頭發也在淅淅瀝瀝的滴著水。

桐城地處北方,哪怕是燒著暖爐,冬天這時候也有些涼。

更何況這可是一層的小浴室,連暖爐的熱氣都傳不過來的。

薑逢木跟在他後麵小聲提醒:“少督軍,你這麼出去要著涼的。”

可褚沅辰聽不到,他還是快速的套上了外衣,胡亂的抓了抓頭發,然後拖著肥嗒嗒的袖子,把香皂放回櫃子裡,貓著腰給浴缸放水,蹲在地上擦乾淨了地板。

孩子太懂事了!

用過的東西能放回原位,洗過澡知道把水擦乾省的彆人滑倒。

薑逢木不禁為新時代的溫室花朵自慚形穢。

可她轉念一想。

不對啊。

褚沅辰不是督軍的大兒子,未來備受器重的少督軍嗎?

怎麼過的跟小白菜似的。

褚沅辰收拾完了東西,擦了擦手,這才獨自走出了浴室。

薑逢木趕緊跟上。

客廳裡飄來一陣淡淡的甜香味兒,廚房的玻璃上浮著薄薄的水霧。

不用說,自然是方才的女傭在做東西。

做的還挺香,大概用了薏米,紅棗,枸杞,冰糖,葡萄乾,放在一起慢慢熬著。

起碼薑逢木覺得不比她家祖傳的手藝差。

饒是褚沅辰也停下腳步聞了片刻,這才依依不舍的回了自己的房間。

這樣的甜羮,大概也不會有褚沅辰的份了。

薑逢木跟著他回了房間。

雖然不知道自己究竟有什麼任務,但是跟著反派總是沒錯的。

二樓一共有好些臥室,但一看便知哪個是督軍的,哪個是太太的。

雖然太太常睡在督軍的房裡,但這樣身份的家庭,都是會留下單獨的房間的。

褚沅辰回到房內,走到床頭櫃前靜靜的看了片刻。

那裡擺著一張黑白照片,照片上是個漂亮的女人,彎著眼睛笑的愉快,她懷裡抱著個不丁點大的孩子,寶貝得很。

她笑的那麼愉快,可褚沅辰看著看著卻掉了一滴淚出來。

但他很快就用袖子擦了擦眼睛,把淚水抹乾淨。

眼角紅彤彤的,帶著星點血絲。

濃密的睫毛沾了水,卷在一起,頓時顯得脆弱了些。

薑逢木看著他緊緊攥起的小拳頭,頓時覺得心中一酸。

此刻也顧不得他是自己避之不及的男人了,薑逢木輕輕的將小團子褚沅辰攏在了懷裡,溫柔的摸了摸他的腦袋。

哎。

每個反派都有一個淒慘的童年。

“小可憐。”

薑逢木輕輕叫他。

褚沅辰盯著照片看了片刻,輕柔的擦了擦照片上女人的笑容,然後收斂起情緒,拿起桌麵上的箭頭,開始往牆上扔飛鏢。

桌子離牆的距離並不算太遠,因為他這間屋子也不大。

但次次都能紮中同一個圓孔,便讓薑逢木覺得震驚了。

他還這麼小,飛鏢竟然就已經扔的如此精準了,怪不得後來的槍法也那麼神,基本上槍槍致命。

大廳裡傳來女傭異常溫柔的聲音:“小少爺玩回來啦,凍壞了,廚房裡熬了甜羮,我這就拿來。”

褚沅辰狠狠的一甩手,一枚飛鏢紮在堅硬的牆壁上,釘進了牆麵沒有掉下來,可見他用了多大的力氣。

隱約聽到門外一個稚嫩卻囂張的聲音:“我爸爸媽媽呢?”

女傭笑著答道:“老爺和太太在房間裡談事,小少爺先不要去打擾。”

褚明江樂嗬嗬道:“我知道談什麼事,我媽媽想把褚沅辰送到鄉下去。”

女傭摸了摸他的腦袋,寵溺道:“不可亂說,你哥哥在家呢。”

褚明江無所謂的“哼”了一聲。

這房間的隔音也有些不好,薑逢木聽了個真切。

她有些尷尬的看向褚沅辰,她能聽到的,褚沅辰自然也能聽到。

但他似乎沒什麼反應,隻是側過臉,朝門的方向冰冷的望了一眼。

關於是否要把褚沅辰送到鄉下外祖母家,督軍和督軍夫人已經討論很久了。

起初督軍還是不太同意,他覺得反正督軍府也大,褚沅辰在這裡也能見見世麵,多學些東西,將來能進機要部門給他幫忙。

但架不住督軍夫人哭哭啼啼的撒嬌。

督軍夫人說,褚沅辰看不起她,處處針對她,讓她覺得和褚明江在這個家裡沒有歸屬感,始終是個外人。而且,想要多學東西長大後也來得及,小時候送去鄉下多陪陪老人是好事,畢竟他母親死的早,就剩個外祖母孤苦無依的,需要親人陪伴。

督軍仔細一琢磨,覺得也有道理。

家裡的氣氛是讓人覺得有些彆捏,他都能覺出來不自在。

薑逢木知道,褚沅辰是真的要被送走了。

怪不得人人都說,少督軍是十五歲後才被接回督軍府。

如果不是那時候褚明江打獵時耍賴,不慎被人打瞎了一隻眼,或許褚沅辰還回不來。

督軍隻是需要一個足夠威風的繼承人,至於是褚沅辰還是褚明江,他都無所謂。

薑逢木歎了一口氣。

可係統讓她進來乾什麼呢,這都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她又改變不了。

正想著,她的身子突然又飄了起來。

麵前的景象變得模糊扭曲,漸漸淡去。

等她再次睜開眼,已經離開督軍府,落在一處並不富裕的小村落外。

村子裡約莫有好幾十戶人家,牆邊挖著下水溝,裡麵的水黑漆漆臟兮兮,卻還有不少畜生埋頭喝著。

村門口有用夯土壘起來的墩子,半人多高,墩子上到處都是劃痕,風一刮過來便是一陣灰土漫天。

土墩子當中用兩根粗長木頭支起來一處牌子,上麵寫著灰突突方方正正三個大字——莫家村。

薑逢木大致掃了一眼,便走了進去。

她隱約有些印象,原書中好像提了一筆,褚沅辰的亡母就是姓莫。

還沒走幾步,她便被揚了一臉灰土,還隱約迷了眼。

她用手遮著眼睛,拐進一條小胡同,風瞬間變小了很多。

好在這次她有實體了。

摸摸胳膊,還是柔軟發熱的,更像是人。

正巧到了午飯時候,村子裡的磚房此起彼伏冒著炊煙,一派濃鬱的生活氣息。

在她的印象裡,係統並沒有提供過鄉下的地圖,這或許是作者後補的番外裡的內容。

踩在凹凸不平的土路上,嗅著不斷傳來的菜香味兒,薑逢木覺得肚子有點餓。

“大少爺,你今天還來我家買飯嗎?”

“來我家,我媽說了,一銀元就管你五天的飯。”

“兩銀元,反正他家有大官,錢多多的。”

“要不一銀元一頓怎麼樣?”

“哈哈哈他不買就沒有彆的地方可吃。”

一幫小孩子撒歡似的跑開了。

隻留下大院門口站著的沉默的小身影。

薑逢木緊走幾步,這才又見到了褚沅辰。

他比之前在督軍府要落魄一些,穿的沒那麼好了,再加上這裡風沙大,臉上也灰突突的,隻不過那雙眼睛更明亮堅毅了。

站在那裡的時候,已經隱約有了現在不怒自威的氣勢。

有個小孩跑走前還留了一句:“你不吃你奶奶也要吃,你奶奶下不了地!”

薑逢木走了過去,褚沅辰戒備的掃了她一眼:“誰?”

“我是...督軍府來的,特意來看你的。”薑逢木轉了轉眼珠,隨意編了句胡話。

小褚沅辰眯了眯眼睛,毫不客氣的戳穿她:“你騙人。”不可能有人來看他,他那個父親早就把他忘到九霄雲外了。

薑逢木聳了聳肩,蹲在他麵前,刻意讓自己比他矮著一頭,然後軟聲軟語的問:“你每天都要買飯嗎,沒有傭人給你做?”

小褚沅辰淡淡掃了她一眼:“沒有。”

“那為什麼不自己做一點?”

自己做飯應該也不難。

薑逢木記得周末父母不在家的時候,她就自己煮點泡麵,炒個土豆片吃,很方便的。

“我不會浪費時間做沒必要的事。”褚沅辰把銀元揣起來,轉身就要往回走。

“哎。”薑逢木拉了他一把。

少督軍的小手軟乎乎的,沒有拿槍磨的繭,更沒有身經百戰受的傷。

“彆著急嘛,你不願做,我可以替你做,正巧我沒有住的地方,在你這裡借住怎麼樣?”

薑逢木晃了晃他的胳膊。

不知道這個副本什麼時候能出去,她還真得找個住的地方。

整個村子就屬褚沅辰家房子大,也沒更好的選擇了,更何況,她又沒有錢。

褚沅辰微蹙了下眉,要將薑逢木的手甩掉。

但她攥的死死的,就是不撒手,還用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看著他。

冷酷的小孩竟然難得的有些結巴:“你...你彆同我撒嬌!”

撒嬌?

她明明是沒了金手指習慣性裝慫。

“那你同意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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