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以後, 袁家的人每回遠遠的看到宋家人的過來, 都會麻溜兒的閃一邊去, 雖然袁母還有些不情願, 可她拗不過兒子, 最終還是妥協了。兩家在袁弟來不知情的情況下, 徹底鬨掰了。
這出大戲開始得轟轟烈烈, 中間更是精彩紛呈高,潮迭起,哪知落幕卻快得很, 社員們還在回味著呢,就已經徹底消停了。
幸好,接下來還有不少活兒要忙, 自留地、秋種、嫁娶等等, 這一忙活,自然就沒心思湊熱鬨看好戲了。
說起來, 老宋家那頭的自留地, 早好幾天就開始收獲了, 主要是老宋頭父子四人下地乾活, 王萍偶爾去搭把手, 盼著早點兒收完早點兒了事。誰會想到中途出了老袁家這一茬?不過,就算晚了兩天, 地裡的莊稼蔬菜還是都收了上來。
宋家人多,自留地也多, 哪怕都是邊邊角角的小塊地頭, 加一道兒也不算少了。因為開春那會兒,趙紅英
要求把她和老宋頭名下的那塊地全種上紅薯,宋家哥仨也有樣學樣,剩下的一半地都種了紅薯,其餘的才種了些蘿卜白菜。
乾活的時候沒留神,等收完了往堂屋角落裡一堆,好家夥,咋紅薯的個頭差那麼多呢?
宋衛國又是留神細瞧又是絞儘腦汁的回憶,終於確定個頭大的全都是出自於老倆口的地,反之那些瞅著就一副營養不良的紅薯,就是其他人的。其實也不能說其他人地裡出產的紅薯就不好,跟公家地裡是差不多的,就是被大紅薯一襯,乍然失了顏色。
咋回事兒呢?
想了半天都不得法,宋衛國趕緊向他媽求救。
趙紅英正在屋裡收拾衣箱呢,盤算著這天氣熱是熱,可一旦涼下來,倒也快得很。估摸著,再有個把月就該換秋衣秋褲了,自然也要提前給喜寶準備兩身新衣裳。沒法子,誰叫小孩子長得快呢?就跟地裡的蔥一樣,眨眼間就一下子竄高了,既然不想叫喜寶穿幾個堂姐的舊衣,那就隻能每一季都添置新衣服。
這才剛想到這兒,蠢兒子就一臉急吼吼的衝了進來,
非要拉她去堂屋看紅薯。
看你個頭!趙紅英好懸沒被氣死,心道,紅薯有啥好看的?你說長得好?那還能好出花兒來?
不過,最終趙紅英還是勉為其難的去瞧了一眼,這一瞧不打緊,連她自認見識多都被唬住了,隻因那堆紅薯差彆太大了。
一堆的紅薯,大的大小的小,關鍵還不在於個頭,而是品相也差了很多,小的那些醜得格外有創意,大的那些就好看多了,瞅著不像是一塊地裡出來的。
“衛國啊!”趙紅英瞅了半晌,彎下身子從一堆裡頭刨了兩個出來,“你瞅瞅,這倆像不像毛頭跟喜寶擱一塊兒?”
宋衛國正等著親媽給指示呢,就聽到了這句無比紮心的話,偏偏他還無從反駁,隻能哽著血點頭:“嗯,媽你說得對,可你倒是瞧瞧這紅薯咋回事兒啊?”
趙紅英橫了他一眼:“自留地不是你在管?還問我咋回事?”
“這不是…這些大塊頭的全是媽你和爸那塊地裡出產的。”宋衛國覺得大概是自己沒講清楚,又細細的把事兒
說了一遍,然後就拿眼看著他媽。
“你瞅我有啥用?我一年到頭也沒往自留地跑幾回,我知道個啥?”趙紅英當然知道,肯定是老天爺見她把喜寶養得那麼好,特地獎勵她的。可這話能說嗎?能嗎?
見蠢兒子還兩眼直勾勾的看著自己,她直接就不耐煩了:“該乾啥就乾啥去,我還得給喜寶做新衣裳呢!”說完,她就腳底抹油直接開溜了,生怕蠢兒子繼續追問下去。
宋衛國倒是沒再追問,可既然他媽沒吩咐啥,他也就當個稀罕瞅。回頭,還特地往一堆紅薯裡刨出了個塊頭最大的,掂量了一下,估摸著得有個四五斤重,揣上出門找人吹牛.逼去了。
說來也是悲傷,從前的第七生產隊跟其他大對是差不多的,社員們勤勞質樸,一年到頭最大的心願就是能不餓肚子,閒暇之餘也都是忙著收拾自留地,或是竄門子說些家長裡短。然而,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整個大隊的畫風徒然間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再沒了以往的淳樸,留下的全是浮誇,愛吹牛愛扯淡愛嘲諷,最愛的就是湊熱鬨看笑話,一刻都不得閒。
身為第七生產隊的大隊長,趙建設拒絕相信這是他造成的,可他也不敢去找罪魁禍首的麻煩,隻能儘量抽出空閒時間安排各種政治思想報告會議,爭取將社員們的作風擰回來。從秋收後到現在,他也安排了好幾場大會,可每次都是他在台上吼得聲嘶力竭,而台下的社員們則一溜兒的翻著死魚眼睛瞅著他。
目前看來,毫無效果。
就在趙建設急於想法子糾正社員們的錯誤思想時,宋衛國已經揣著大紅薯出門找人吹牛去了。
他特地找了個最大個兒的,就是故意拿出去顯擺的。社員們一瞧,頓時驚為天人。
“這紅薯咋那麼大個兒?一個抵得上人家四五斤吧?這是紅薯王啊!咋會那麼大呢?乾啥過了?”
“給我瞅瞅!這得有四五斤了,你家紅薯都那麼大?能帶咱們去瞅瞅不?”
“走走走,去老宋家瞧瞧,咋人家就那麼能耐呢,連種的紅薯都比咱們的個頭大!”
好不容易才碰到了顯擺的機會,宋衛國當然不會拒絕。他直接就領著人往自家去了,一邊走一邊說著地裡頭的
事兒,直說這回運氣好,一整塊裡出產的全是大塊頭,總的產量差不多是其他紅薯地的三到四倍。
其實,紅薯這玩意兒,個頭本來就有大有小,可宋衛國拿出來的這個太嚇人,又聽說一整塊地都是這樣的,當然叫社員們好奇極了。說好奇都還是往輕了說的,他們這心裡就跟貓爪子在撓一樣,恨不得立刻去瞧瞧大個兒紅薯,再往地裡走一圈,最好是能知道這種大塊頭紅薯是咋種出來的。
不是他們想法多,而是苦日子熬多了,當然會格外關注糧食問題,哪怕連著兩年都是大豐收,那誰也說不準明年到底會怎樣。農民苦得很,不單耕種收獲極是累人,關鍵是太不穩定了,看天吃飯,要是老天爺不賞飯吃,那日子可就真難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