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子尷尬的咳嗽了一聲:“這不是最近挺忙活的,也沒來這邊瞅瞅,這雪堆得是有些厚了。”
其他人倒是不在意,畢竟光看其他的,就已經能看出強子的用心了,等掏了鑰匙打開屋子仔細看時,更是發現裡頭多半都已經擺好了家具,雖說乍一看啥朝代的樣式都有,不過已經很不錯了,起碼配得上一句古色古香,細節就無需追究了。
“對了,後頭還有一排後罩房,一起瞅瞅不?不過那頭沒擺啥東西,就是把地抹成了水泥地,把牆壁刷白了,旁的都沒弄。”
橫豎來都來了,強子索性領著人把裡外都瞧了一遍,就跟他說的那樣,後罩房幾乎沒咋弄,畢竟宋衛軍這邊統共也就父女倆,哪怕算上老宋頭和趙紅英,那也一樣住不了那麼多房間。要知道,這種最傳統的四合院,本身就是為了一大家子人設計的,老夫妻住堂屋並耳房,大兒子一家住東廂,二兒子一家住西廂,閨女則住後罩房。如果人口更多一些,還能再細分擠擠,像有些幾戶人家合住一個院子的,還有一間房住祖孫三代的。
“挺好的,就是我現在還得住軍區那頭,晚上常有拉練。喜寶又要住校,這歸整出來了一時半會兒也住不了人。”宋衛軍有些為難的說道,“不然你倆有空來住住?”
強子忙擺手:“可彆了,我倆有地方住,就算回頭買了四合院,多半也是先撂
著。”
“這可就難辦了,房子得有人氣才好,你幫四叔弄得那麼好,我也舍不得租出去給人家住,這事兒吧…媽,要不你留下?”
趙紅英毫不客氣的丟了倆白眼過來:“裝!你接著裝,當媽已經老糊塗了,猜不出來你心裡想的啥!”
“想啥呀?”喜寶是真不知道,一臉迷茫的看看這個又瞅瞅那個。
被小兒子擺了一道,又碰上真正缺心眼的小孫女,趙紅英是真的沒轍兒了:“算了算了,等我回去跟老頭子好好商量一下,這是個大事兒,你總不能直接把我扣下不讓走了吧?”
“哪兒能呢?再借我十個膽兒也不敢。”目的已經達成,宋衛軍趕緊討饒,還不忘給強子哥倆使眼色,示意趕緊走人。
強子哥倆多配合呢,畢竟他倆的四合院還得靠人家呢,當下一邊一個,連哄帶騙的直接把趙紅英給拖走了,剩下喜寶瞪圓了眼睛,忙拽上她爸跟了上去。
看過了近乎完美的古四合院,等走到十分鐘路程開外的待售四合院時,喜寶一個沒忍住直接捂了眼睛。
沒有古色古香,隻有亂七八糟的違章建築。
原本的影壁直接被人當成了牆麵,搭起了棚子,裡頭是一堆的雜物,還沒走近就聞到了一股子味道。這還是大冬天呢,夏天的話,等著蒼蠅蚊子做窩吧!
因為前頭空地幾乎沒有落腳的地方,不得已他們隻能踩著一堆垃圾往裡頭走,徑自穿過已經看不出原樣的垂花門,進了所謂的正院。
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這裡已經沒有庭院了,擠擠挨挨的全是簡易棚頂,抄手遊廊也早就被拆掉了,取而代之的同樣是簡易棚。喜寶站在垂花門前瞅了半天,愣是沒看出哪裡是正堂哪裡又是廂房,反正目光所及之處,全是一片烏黑,即便是大白天,進了裡頭也照樣是伸手不見五指,抬頭看去,也隻有縫隙裡透過幾縷陽光。
喜寶一臉懵逼,忍不住問強子:“大哥,剛才那個原先也是這樣的?大哥你好厲害。”
“可彆吹捧我了,我這也是頭一次看到被人糟蹋成這樣的四合院。不過,也不是完全沒得救,起碼主體建築還在。”強子伸手摸了摸下巴,遲疑了半晌,拿手肘捅大偉的背後,“你咋說?你要的話,先緊著你。”
大偉麵上的神情真沒比喜寶好多少,聞言立馬狂搖頭:“我不要。”
“也成,那我就先買四合院,你先去買個樓房好了,不然這錢也確實是不大湊手。”
如果是一人買個四合院並一套樓房的話,那就勢必要挪用流動資金了,可他們的買賣已經上了軌道,隨時都會擴張,一下子用去太多的流動資金肯定不妥當。所以,乾脆一人弄一套,這樣就好很多了。
“對,回頭冬天你上我那兒住,平時我來你這兒湊合,多好!”大偉也正有此
意,倆人就站在垃圾堆裡草草一商量,很快就給了宋衛軍答複。
宋衛軍看著他倆討論,還覺得挺有意思的,得了準信後也不著急走,隻問:“平常你倆也是這麼隨便就下決定的?就從來沒有產生過分歧?”
哥倆認真的回憶了一下,強子說:“肯定有啊,可他小,我一般都讓著他。”
大偉點頭附和:“對啊,誰叫他是老大呢?不過說句實話,他要是一吼我,我基本上就都慫了。”
也就是說,在產生分歧的情況下,十有八九都是以大偉的意見為主,不過隻要強子堅持,讓步還是大偉。
“挺好的,希望你倆繼續保持。”宋衛軍拍了拍倆侄子的肩膀,扭頭正想找閨女和老娘說話時,卻發現這倆已經跑了,“得了,咱們也走吧,反正就這樣,回頭肯定要大整改的。”
強子心有戚戚然的點了點頭。
等離開這邊後,他們往回走時,又再度路過了宋衛軍買的那個四合院,不過這回路過的卻是後門了,準確的說應該是側門,擱在早以前,是供下人出入的。
“爸你瞧,這戶是什麼人家?裡頭種了好多樹。”喜寶指了指僅隔了一條小巷子的院牆,雖說是冬日裡,可站在院牆底下,還是能看到高高的樹冠,而且瞧著,起碼有七八棵的樣子。
宋衛軍抬頭瞧了一眼,當下就笑了:“閨女你可算問對人了,買房子之前我可
把附近的鄰居都打聽了一遍。這裡頭住的是,開國元勳謝老的孫子,雖說買房子借了謝老的名頭,不過我聽說,買房子的錢全是人家自個兒賺的。”
“這房子不小吧?”趙紅英仰著脖子瞅了又瞅,可除了高過院牆的幾棵樹外,啥都沒看到。
“小三進呢,院套院的,還有個不小的花園子。”宋衛軍也不清楚具體的價格,可他買的那個就花了足足八千塊呢,這麼大的四合院,鐵定還能往上至少翻一番。
強子和大偉又開始拍馬屁,搶著說回頭一定努力賺錢,給奶買大院子住。
趙紅英懶得理他們,瞅著天色也不早了,讓宋衛軍趕緊把鑰匙還給人家,要能敲定就趁早把事兒辦了,自個兒則拉著喜寶回家去了。至於倆大孫子,隻怕不是跟著宋衛軍走,就是該去店裡忙活了,畢竟生意人可沒休息日。
繁忙的工作日總給人一種看不到頭的錯覺,反過來說,假期總是過得特彆快。
在把趙紅英等人送上火車前,他們先把臭蛋送回了國家隊。擱在以往,這事兒費不了什麼勁兒,早先喜寶和毛頭剛來京市上大學時,就隔三差五把臭蛋領出去吃個飯啥的,可彆忘了,這回有張秀禾。
臭蛋倒是不至於像小時候那樣哭得異常慘烈,可他還是忍不住紅了眼圈,軟語苦苦哀求:“媽,你不走成嗎?媽,你就留下來陪陪我吧。媽,我舍不得你。媽…”
一聲聲的媽,直接把張秀禾說得眼淚唰唰的下來。
其實吧,會哭的孩子有奶吃是正確的,像強子,打從兩三歲稍微懂點兒事起,就開始無比嫌棄爹媽,見天的就往外跑,從不在爹媽跟前撒嬌賣乖。所以,他也是張秀禾幾個孩子裡頭,最不受關注的。一方麵是因為底下一群弟弟妹妹,另一方麵也的確是他性子豁達不黏糊。
現在換成了黏黏糊糊不停撒嬌哀求的臭蛋時,張秀禾那心軟和得一塌糊塗,差點兒就鬆口答應了,又想起強子早些時候提過的接他們倆口子來京市定居,她咬牙說:“要是回頭你奶他們來京市了,媽肯定也跟著來。”
臭蛋是選擇性的聽人話,當下就把這個理解成了媽會再來。於是,立馬多雲轉晴,高高興興的跟著生活老師跑了。
而離彆,總是緊挨著的。
把臭蛋送回家沒多久,就到了趙紅英等人回老家的時候了,喜寶特地買回了一堆烘焙用品,拿了去年暑假裡專門用來記錄配方的本子,一麵看筆記一麵烘烤。趙紅英看著這個樣子就覺得不靠譜,萬萬沒想到,第一爐烤小甜餅出爐後,除了微微有些焦味外,味道竟然十分的不錯。
考慮到蛋糕麵包不好拿,而且一時半會兒的也沒處買奶油,喜寶最終還是放棄了難度較高的蛋糕麵包,烤了一爐又一爐的各種口味的小餅乾。
甜的、鹹的、蘇打的、撒了葡萄乾的、摻了豆沙的…
最後還是趙紅英叫了停,因為家裡的罐子、盒子都裝滿了,再烤就沒東西放了。
等到了回去的那一天,喜寶就跟前幾天的臭蛋一樣,紅著眼圈送走了趙紅英等人,她買了站台票,卻差點兒就跟著上火車走了。虧得因為要帶走的東西多,宋衛軍和強子哥倆都過來送行了,正好把喜寶拽住。
宋衛軍連聲安慰兩眼紅得跟兔子似的小閨女:“你奶還會再來的,等強子和大偉把房子啥的都折騰好了,把你大伯二伯他們都騙過來,到時候家裡人都在京市,你奶想走也走不了。”
喜寶的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主要是火車已經鳴著汽笛駛遠了,又聽著她爸安慰的話,她拿手背揉了揉眼睛,委屈中夾了濃濃的信任:“嗯,奶肯定會回來的。”
身旁還沒來得及勸的強子和大偉無語的望天——
妹子喲,你真不愧跟臭蛋是親姐弟,這也太好忽悠了。
好忽悠的喜寶,在僅剩兩天的寒假裡,慢悠悠的收拾完了行李,又將完全沒看的書都歸整好了放到包裡,順便還去了一趟國家大圖書館,借閱了幾本書。
等開學後,喜寶的生活軌跡再一次恢複了正常。
有些人就是這樣,生活裡乾淨得連一絲塵埃都不存在,偶爾一次的放假如同裹了蜜糖的奶油蛋糕一樣,留戀又不至於完全依賴,等回到了按部就班的日常生活中
後,又能瞬間恢複到最佳狀態。
唯一跟以前不同的一點就是,基本上大家都知道了喜寶是個缺心眼兒的。
上學期的兩次潑水事件,因為時間太過於相近,用的還是類似的方式,一度被人們陰謀論,很多人明明隻是聽了一些完全沒有依據的謠言,就一口斷定是喜寶或者其家人的報複。
然而,最終的結果還是沒能瞞住,因為被從天而降的一桶冷水送到了醫院,後期更是轉成了肺炎,連這個年都是在醫院裡過的。
事情徹底鬨大了,罪魁禍首也陰差陽錯被逮著了,校方權衡之後,給後頭那位渾水摸魚的記了個大過,取消一切評優評先,留校察看。而前頭那位,考慮到一杯水的危害不大,本人又照實遭了不少罪,加上受害者喜寶又沒計較,最終決定通報批評,但不予記過。
開學後,頭一樁就是接連兩份通知書,宿舍樓下、教學樓下,還有校圖書館樓下,等等一切有布告欄的地方,全都貼上了一模一樣的通報批評書。
於是,但凡稍微關注過布告欄的同學都知道了傳說中的高冷女神其實就是個缺心眼兒的傻孩子,女同學的反感仍是沒少,還有人嘀咕著傻人有傻福,倒是好些男同學被萌出了一臉血,這高智商低情商,一聽就很適合當媳婦兒。
然而,他們完全沒有考慮到,低情商的人可能很難理解何為愛情。
倒是謝少,因為始終關注著京大的情況,很快就得知了這一最新消息,一麵懊
惱給喜寶帶來麻煩,一麵也有種啼笑皆非的感覺。與此同時,他也猜到了追求之路可能比他想象中的更為艱難一些。
又兩個月後。
當天氣慢慢的轉暖,有些愛美的女孩甚至不顧倒春寒,愣是早早的穿上了裙子時,毛頭回來了。
何止是黑了一圈,毛頭整個人就跟像是剛從非洲逃難過來的一樣,又黑又瘦,倒是倆眼珠子比以往更加黑亮有神,滴溜溜轉悠的時候,瞧著就特彆精神。據他本人所說,這是試驗孫悟空的老戲骨私底下教他的,專門練眼神的好法子,他練了好幾月,這才有了些許成效。
回到了京市後,毛頭第一時間就回了電影學院,銷假並且參加補考,以近乎全科滿分的成績再度刷新了學校記錄,然後抽空回了一趟家。
喜寶沒想到毛頭已經回京了,所以這周她直接沒回家,直到有人跑到宿舍裡告訴她,樓下有個黑人找她。
得了,啥都不用說了,既然她不認識非洲朋友,那就隻能是她的毛頭哥了。
那頭幫著傳話的女同學還想多問幾句,喜寶就已經蹬蹬蹬的跑下樓去了,好在宿舍裡還有個劉曉露,起身往窗口那麼一張望,立馬就興趣缺缺了:“不用問了,那是她哥…呃,堂哥。”
堂哥也沒戲,加上這位堂哥長得還格外得寒磣,沒八卦可聽,又完全沒有發展
的可能性,女同學當下就失了興趣,訕訕的回自個兒宿舍了。
而這時,喜寶已經跑到了樓下,她下午還有事兒,所以一身外出的打扮,牛仔褲配毛衣,外頭還披了件薄外套,完美的遵循了春捂秋凍的習慣。生怕毛頭等得著急了,她出門前也隻是往兜裡塞了小錢包,旁的什麼都沒拿,清清爽爽的站到了毛頭跟前,甜甜的叫了聲哥。
“走,哥剛跟劇組結算了片酬,請你吃飯去!”
好像國人許久不見麵,第一件事件都是先吃個飯再說,而這一點,老宋家的人是最樂意遵守的,有事沒事先吃飯。即便真有天大的事兒,那也得先吃再說。
出了校門,進了小吃街,隨便挑了家館子坐下點幾個招牌菜,接下來就到了毛頭的吹牛時間了。
信裡寫得再多都沒有親口講述來得高興,而打電話又太昂貴,毛頭憋了一肚子的話,趁著上菜這點時間,就跟竹筒倒豆似的,劈裡啪啦說個一大通,就跟人家說單口相聲一樣,說得那叫一個聲情並茂、妙趣橫生,還時不時的抖個包袱。彆說喜寶了,隔壁兩桌菜都已經上齊了,這會兒聽得都忘了下筷子,頻頻往這邊看去。
及至這般菜上來了,毛頭才止住了吹噓的話頭,隻說:“西遊記的導演給我推薦了一個新角色,不用戴頭套有正臉有台詞有戲份,特彆重要的靈魂角色!”
“來,先趁熱吃,邊吃邊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