類似的問題把他那本來容量就不大的腦子占了個滿滿當當,想不通,想不透,臭蛋好委屈。
比起內心無比失落,明明跑了個第一,看著就跟跑了個倒數第一似的臭蛋,後知後覺反應過來的人們,齊刷刷的驚叫感概。中國隊這邊是不用說了,自然是驚喜萬分,本來是抱著試試看的心態參賽的,哪怕心頭也曾幻想過事有萬一,可當這個萬一真的砸到腦門上時,他們先是驚大於喜,隨後卻是喜悅完全壓製了一切…
隻想歡呼!
隻想呐喊!!
隻想托馬斯回旋體三周半來個原地飛起炸成一朵煙花!!!
與此同時,整個場館內響起了一片高昂的喊聲,從最初的七零八落,到最後變成了整齊的呼喚:“宋!宋!宋
!”
據說,每個人誕生之初都被烙下了對強者的崇拜。所謂的強者,並不限於某個領域,而體育競技卻能最大的喚醒人們骨子裡的那份激情。
在短暫的混亂之後,整個場館裡幾萬人的呼喊聲連成一片,環繞式的立體聲響徹整片天空。一時間,場館內部的人既好像耳朵突然失聰,可又能真切的聽到那一聲聲呼喊。
宋!
來自於中國的宋!
這是新中國第一次參加奧運會,不單一舉打破了零獎牌的曆史,還踏上了此前從未踏足的領域——黃種人統治短跑賽場,這是誰都沒有想到,誰也不會去想的事情。
興許在每個人小時候,都做過成為天才的美夢,也堅信努力可以改變一切。然而,等慢慢長大以後,才會知道,什麼是天賦,什麼是老天爺賞飯吃。
天賦上的差距,真的不是單單一句努力就可以趕上的。這就好比,你還在起跑線上等待發令槍響起,可有些人卻已早早的來到了終點線,甚至還是絕大多數人終其一生
都無法到達的終點線。
可臭蛋做到了。
這是改變了曆史的一幕,給了全體黃種人一份希望,一個可能,就好像隻要再努力再拚搏,他們也能跨越天賦的障礙,衝到那個所謂不可能的領域上。
“全國所有電視台停止一切節目,插播這一特大喜訊!”
一句話,像這種驚爆眼球的特大喜訊,該怎麼誇該怎樣變著法子誇,你心裡就沒點兒數?
不提國內即將引爆的熱烈氣氛,美國洛杉磯田徑場館裡的氣氛已經燃至了最高點,除了對強者天然的敬畏之外,那些個嗅覺靈敏的媒體記者們也早已按捺不住那顆躁動的內心。
前段時間是想采訪到中國體育代表團,讓他們好好誇一番自己,然後到了決賽之日,再來個經典打臉教學版。然而,因為中國人一貫的謙虛內斂,國外諸多媒體都沒能近距離采訪到,不過,興許是不忍叫媒體朋友們白忙活一場,雖說結局很出乎意外,可到底也是一部打臉劇。
仔細想想,好像現在的效果…更好一點兒?
就連美國當地的媒體,在短暫的驚愕和不敢置信之後,狂喜湧上了心頭。
神他媽的經典打臉反轉劇啊!
劉易斯跑贏了年僅十八周歲的中國小將有啥值得高興的?這不是應該的嗎?就好比泰森一拳轟倒了個八十歲的老太太,要臉不?可要是情況正好反了過來,那才叫一個驚天動地。
媒體朋友們仿佛看到了鋪天蓋地的新聞報道、天文數字的報紙銷量,還有豐厚獎金、加薪晉職…
“總編!快快,立刻放消息!中國小將宋獲得了男子百米決賽冠軍!…對!!他是冠軍!”
“來自中國的短跑冠軍!改變了世界格局的亞洲人!”
“頭版消息!重磅消息!中國的秘密武器!”
“他叫宋!!!”
瘋了,所有人都瘋了,哪怕並不在現場,僅僅是從外麵經過的人,也忍不住懷疑場館裡發生了大規模的瘋魔事件。怎麼說呢?全美最大的瘋人院都沒有這個規模,幾萬人聲嘶力竭的大叫、狂吼,生怕自己的嗓子不會報銷一般
,完全是在用生命呐喊。
外人尚且喪失了理智,中國代表團一行人,以及臨時得到了消息的其他場館的運動員們、教練們、隨行工作人員們,都進入了無邊無際的狂喜之中。
而田徑隊這邊,林教練已經帶著其他隊員繞場慶祝了,還有人急吼吼的拿了國旗過來,拽上臭蛋,非要他拉著國旗繞場跑起來。
勝利是屬於中國的!!!
五星紅旗已然準備妥當,臨時編好的口號響徹整個場館,隨隊記者的通稿已經發往新華社…
就在這時,美國當地的奧組委工作人員步履匆匆的趕來,因為跑得太急太趕,有好幾次差點兒被絆倒,等到了中國代表團這邊時,白人工作人員就跟剛從水裡撈出來一般,渾身上下全是濕噠噠的。
“翻譯,中國的翻譯…”
喜寶不明所以的走上前去,雖然她僅僅是個學生翻譯,而且隨隊這麼長時間了,一句外文都沒幫著翻譯過,好在自覺性還是有的,看著急出了滿頭汗的工作人員,她主動上前用英語詢問情況。
其他人倒是沒注意這一點,唯獨隻有鬨脾氣的臭蛋委屈巴巴的跟了上來,他拒絕了拿著國旗繞場跑的任務,隻想跟在姐姐身後,最好是能討到一兩句安慰,好叫他心裡的委屈少一些。
為啥啊!!
毛頭哥哥來了,喜寶姐姐也來了,為啥媽就不來呢?!
臭蛋好委屈,把已經塞到他手裡的國旗硬還了回去,拿手抓著喜寶的衣服下擺,一臉的不高興。
喜寶已經習慣了這個弟弟時不時的犯病,回頭叮囑了一句:“臭蛋乖乖待著,姐姐這邊有正事兒。”
叮囑之後,喜寶就看向眼前的白人工作人員。
對方顯然也不知道該怎麼開口才好,結結巴巴的說了半天,還是喜寶好聲好氣的安撫他,才勉強將事情的前因後果聽了個大概。又因為對方太緊張了,乍一看,搞得好像喜寶這邊才是母語,反而對方那邊像是不精通英語似的。
當然,這並不是最重要的。
白人工作人員用最含糊甚至顛三倒四的單詞,磕磕絆
絆的告訴了喜寶一個消息。
比賽出錯,成績取消,臭蛋的冠軍沒了。
喜寶驚呆了。
不怪她那麼沒見識,主要是她原先也不怎麼關注體壇的事兒,哪怕家裡有個國家隊的運動員,喜寶本人又不是,比起體壇新聞,她更樂意去啃那些晦澀難懂的原文書。
當然,如果她懂得多一些,就會知道,這跟見識無關,因為就連國家隊的總教練都沒聽說過還是這種騷操作。
在短暫的驚訝過後,喜寶為了確保消息的準確性,又用英語反複的詢問了多遍。對方似乎也是自覺理虧,加上麵對的還是個看起來介於成年和未成年之間的小女孩兒,當下就心虛了幾分,哪怕喜寶再三詢問,他也沒有流露出半分不滿,而是耐著性子接連表示消息的準確性。
一句話,男子百米決賽成績作廢,具體後續如何,還得等接下來的通知。
更確切的說,你們先彆忙著慶祝了,冠軍…不存在的。
確定了消息後,喜寶沉默了半晌,轉身把這個消息告訴了教練團隊。又因為她並沒有刻意壓低聲音,不單教練
團隊都聽到了,連帶旁邊的其他隊員,還有領隊們,儘數聽到了這個驚天噩耗。
說是五雷轟頂也不過如此,有幾個性子急得甚至忍不住衝過來,想拽著喜寶問,被回過神來的謝少攔了一手,壓低聲音吼了一聲:“彆鬨事!回去申請奧組委仲裁!”
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了,那就不是某個人一兩句話能改變的,再說了喜寶隻是個傳話的,她無論如何也不可能瞎掰這種消息。
冷靜下來的中國代表團…冷靜你個大頭鬼啊!!
剛才還轟轟烈烈,準備大肆慶祝的中國隊一行人,這會兒臉色難看得嚇人。
都準備繞場慶祝,就等著升國旗、奏國歌了,你他娘的告訴我比賽作廢,成績取消?!
你那麼能耐,你咋還沒上天啊!!
一時間,甭管素質好壞或者學曆高低,中國隊一行人包括隨隊的媒體記者們,都齊刷刷的開始罵娘,順便問候了奧組委祖宗十八代。
雖說漢語的普及度不高,現場除了自家人外,沒人聽得懂,可罵人啊!光看表情就知道這邊出了事兒,剛才還
是樂嗬嗬的,笑翻了天的那種,轉眼見就變得殺氣騰騰,一副恨不得滅人滿門的氣勢,傻子都看出問題來了。
場館內,逐漸的靜了下來,聲浪卻並未完全平息,而是紛紛詢問著出了什麼事兒。
喜寶是個相當奇怪的人,裡外分得極為清楚,如果是中國人問她,她會很耐心的回答,可反之有外國人走過來詢問,她卻隻是指了指旁邊那個奧組委的工作人員,讓人自行去問。並非不高興,而是她不認為自己有替外國人解答的義務。
於是,那個倒黴的白人工作人員很快就被一群人圍在了中間,哪怕知道多半是本國的,他也被嚇得渾身直打哆嗦。
不過,消息還是對外公布了,卻是從場館內大音響裡傳出來的。
用英語反複多次宣布:比賽作廢,成績取消,重賽時間待定。
“走,我們先回去!這事兒沒完兒!!”
“真當自己是三歲毛孩子?輸了就坐地上哭著耍賴?沒爹媽教養的狗東西!!”
“派人去大使館,直接去奧委會提請仲裁,問問他們就是這麼辦事兒的?難怪啊,難怪蘇聯老大哥拒絕參賽,原來老美就是這麼孬種的德行!”
這會兒消息還未傳到國內,不過可以想象到的是,在不久的將來,老美將躍過腳盆國成為全中國人民最痛恨的國家,沒有之一。
在一群義憤填膺的人們之中,有兩個人很明顯成為了異類。
——喜寶和臭蛋。
儘到了翻譯職責後的喜寶,就不再管這事兒了,轉而開始安慰委屈巴巴的臭蛋,順便也被臭蛋的言論弄得懵了好半晌。
“臭蛋,毛頭哥哥沒來美國,那些是黑人運動員。明白不?你看那個人是白人,他的皮膚像雪一樣白,還有些人皮膚跟炭一樣黑,可他們不是毛頭。咱們的毛頭哥哥還在國內拍戲呢,他跟我說,他要演一個很重要的配角,全劇的靈魂角色。”
臭蛋聽了半懂不懂的,不過好歹受傷的內心被安慰到了,又被喜寶後麵的話給帶過去了,忙又問:“拍戲好玩
嗎?毛頭哥會上電視嗎?我會上電視嗎?媽能在電視上看到我們嗎?”
喜寶脾氣好,再說臭蛋這情況,除了好言好語安慰他之外,也沒其他法子了。當下,她便隻當周遭的人不存在,伸手拉過臭蛋,柔聲回答著他一個個問題。
教練組那頭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大功臣才是最受委屈的那個,然而等他們回過頭來四下張望著找人時,就看到宋家姐弟倆正高興的說著話,倆人的模樣都是上乘,這會兒又全露出了格外甜美的笑容,你一言我一語,氣氛彆提有多溫馨美好了。
“宋…宋濤,你在乾啥?你不生氣嗎?”林教練如同被抽空了精氣神一般,整個人就跟瞬間老了好幾歲一樣,頹廢得連說話的力氣都沒了。
臭蛋一開始沒理他,被喜寶提醒後,才迷茫的抬頭:“生氣?姐姐跟我說了,那些人不是毛頭哥,是我記錯了人。”
所以,他已經不生氣了,也不委屈了。
林教練:…哎喲,我的速效救心丸呢!!
比起臭蛋,喜寶至少聽懂了這話,忙幫著解釋:“不
就是重賽嗎?就跟我們京大那樣,要是期末考試作廢了,重考就重考唄,沒什麼大不了的?有實力,怕啥?”
遠在國內的京大校方:…謝謝,我們不是智障。
教練組以及其他人都茫然了,這話說的是挺有道理的,可這他娘的不是撞鬼了才跑得第一嗎?臭蛋本身的實力如何,他們怎麼可能不清楚呢?彆說金牌了,能跑進前三都是老天爺打瞌睡了,叫他們怎麼能心平氣和的接受重賽呢?
“你這不是站著說話不腰疼,萬一取消了以後再也…哎喲!”說話的人被隊友下了毒手,一胳膊肘搗鼓在肚子上,成功的讓他閉了嘴。
平時再不信邪的人,在這種關鍵時刻,還是心有戚戚然的,臨時抱佛腳不大可能,可也不會自個兒詛咒自個兒。烏鴉嘴什麼的,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啊!
“行了,先回去吧,這已經不是我們田徑隊自己能處理的問題了。先把消息傳回國內,再派人去使領館,讓那邊跟美國方麵交涉,還要向奧組委、奧委會申請仲裁…”
本來該是歡天喜地的慶功宴,現在卻被一大堆的事情糊了一臉,麻煩倒是不怕,怕的是最終仍落了個重賽的糟
心結局。
賽場上本來就是瞬息萬變的,根本不是喜寶這個外行人一句有實力就行的。如果真的是那樣,乾脆也彆比了,直接比拚大數據,誰分值最高誰第一好了。
眾人都在歎息,陰霾籠罩在眾人心頭,壓得人幾乎喘不過氣來。
唯獨喜寶還是那副無所謂的樣子,她堅定的認為:“隻要有實力,哪怕比上一百次,結果還是不會改變的。我相信臭蛋能跑第一的!是吧,臭蛋?”
臭蛋萌萌噠看著喜寶,及至聽到最後一句話,才反應過來,喜寶這是在跟他說話。
忙極度配合的點頭:“對對,姐你說得對!可我們不是來跑步的嗎?我跑了嗎?我還沒跑吧?我到底跑了還是沒跑啊?咱們這是上哪兒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