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親家結束時, 已經是半下午了。
儘管喜寶和謝長崢兩個人還未正式定親, 可既然都到了會親家這個步驟了, 也就是得了兩邊家裡人的認可。因此, 在結束後, 老宋家的人全然不曾插手, 由著謝長崢送喜寶回京大。
這並不是謝長崢第一次去京大, 卻是兩人頭一次以男女朋友的身份一起走進京大校門。
喜寶倒還能保持平常心,也就是在謝長崢伸手拉她的時候,兩眼晶晶亮的看了他一眼, 全然不知這是一種彰顯主權的行為。
光這些自然還不夠,謝長崢早就知道喜寶報考了研究生,並且通過的概率相當高。一想到喜寶至少還得在學校裡待兩年時間, 甚至更久, 他當然得讓學校裡的狼們知道誰才是正主兒。
稍稍琢磨了一下,他就有了主意。
去食堂吃飯!
隻要還沒放假, 到飯點的那一刻, 學校食堂絕對是人口最密集的地方。畢竟, 八十年代還不是後世, 學生們哪怕是家境極好的, 也不可能一天到晚在外頭吃飯,就像喜寶, 充其量每個月去外頭打個牙祭,更彆提臨近期末所有人都忙得飛起, 這個時間去食堂, 絕對能引起轟動。
就這樣,喜寶就被哄著去了學校食堂。
他們到的時候,正是晚飯的時間,因為前段時間離校實習的同學們都回來了,喜寶又是他們這一屆格外閃耀的學生,她跟謝長崢手牽著手走進食堂的那一刻,立馬唬住了不少人。
那一刻,食堂裡甚至有一瞬間的噤聲,不過很快就恢複如常,學生們再度鬨哄哄的吃起了飯,最多也就是偷摸著那眼角瞥向他們。
謝長崢深以為他的計劃相當完美,可惜他還沒來得及暗自竊喜,就聽喜寶問:“你想吃什麼?我帶足了飯菜票。”
食堂用餐是肯定跟情調無關的,假如是萬眾矚目的話,還能自帶柔光,讓謝長崢無比尷尬的是,這頓萬眾矚目
的晚飯卻是喜寶請客的。
誰叫他不是京大的學生呢?
他沒飯菜票啊!!
裝逼沒能裝全套,謝長崢在囫圇吃了個半飽後,就把喜寶送回了宿舍,他還記得當學生的時候,每次都需要去開水房打水,忙叫喜寶拎了空熱水瓶下來,由他拎著一道兒去了開水房,再返身送喜寶回宿舍。
這些之後,他才頂著林蔭道兩邊惡狠狠的目光,離開了京大校園。
而此時,喜寶也回到了宿舍裡,再一次接受全宿舍的拷問。
“你說你是去相親了!這是相親?”
“我們沒失憶好嗎?那不是大二那會兒來過咱們學校的謝乾事嗎?你們還有一起去美國了,劉曉露也去了。”
“對,我去了,我還看出來謝乾事對你有意思。等回了國後,你還被上頭留下來特訓了兩周。我以為你們已經開始了,後來才發現是想多了。結果呢?你們這是啥意思?到底是成了還是沒成啊?”
“成成成!這麼帥氣的男青年,聽說還是文化.部的
?家裡還是特能耐的國家功臣呢,宋言蹊你要是跟他處對象,以後可有福了。”
“這算啥?宋言蹊家裡也不差呢,她爸不也是人民英雄嗎?她回頭還得念研究生呢,誰比誰差了?對了,那個謝乾事是什麼學曆?”
彆怪女大學生們講究這個,畢竟京大學生這個身份,已經足以使她們成為真正的天之驕子。這要是僅僅是彆的大學的,她們還能接受,假如找個高中生初中生什麼的,都不好意思說出去。
喜寶被舍友們一通狂轟亂炸,整個人都懵圈了,隻得叫她們慢慢來,但凡能解答的,她一定會原原本本的說出來。
——能解答的意思是,她奶沒說要保密的。
一晚上的工夫,喜寶就把自個兒的相親經過說了個七七八八。
劉曉露等人也是萬萬沒想到,喜寶說是去相親,還真就去了,半點兒都不帶誇張的那種。而早在大二就開始窮追不舍的謝長崢,居然還真就是自由戀愛沒成功,不得不回家搬救兵,這才成了這樁婚事。
更嚇人的是,喜寶還告訴她們,自己畢業就要訂婚了。
舍友們:………
平心而論,像她們這樣二十二、二十三的年歲,彆說訂婚了,從法律上來說,都能直接領證結婚了,甚至擱在農村裡,孩子都能滿地跑了。可話是這麼說的,大學生到底是特殊人群,又不是老三屆那會兒了,背著孩子上學的都一大堆,像她們八二年這一屆,幾乎都是應屆畢業生,也就那麼一兩個是複讀的。可以說,一個已婚都沒有,且至今為止,沒聽說哪個人要訂婚、結婚。
“宋言蹊,你可真行,咱們幾個比你更早談對象,結果卻叫你趕了先。對了,你乾脆直接結婚唄,還訂婚乾啥?”
喜寶想了想:“我聽我奶的。”
舍友們麵麵相覷,大概明白了她這話的意思。也就是說,她奶讓她訂婚,所以她就訂婚了。換句話說,假如今個兒她奶讓她直接跟人扯證,她也就…乖乖去了?
兩個法語係的女生悄悄的咬耳朵:“這不是哄傻子嗎?宋言蹊她家是把她給賣了?賣傻子?”
“我想當傻子。”另一個女生滿臉頹喪的歎了一口氣,“你說為啥我家裡人不把我賣給一個玉樹臨風、才華橫溢、家世出眾、全心全意愛我的大學生呢?對了…”
那女生忽的提高聲音問:“宋言蹊,你對象是哪個大學畢業的?”
方才,喜寶隻說了學曆,沒提具體學校,本來想悄悄瞞下來的,結果舍友追問,她沒了法子,隻得托盤而出:“他是清大的。”
哦,原來是清大。
清大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舍友們嗷嗷的叫喚了起來,有個受不住刺激衝了出去,在樓道裡大喊:“宋言蹊她找了個清大的對象!清大!”
喜寶弱弱的往後縮了縮:“我記得也有其他人找了清大的。”
劉曉露微微一笑:“其實我早就知道了,咱們去美國那會兒,我就打聽過了,所以我才沒直接告訴你,他在追求你。你要是自個兒想明白了,那就沒辦法了。不然還是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好。”
又頓了頓,劉曉露向幾個舍友招了招手,用很神秘的語氣說:“其實我也找了個對象,去實習那會兒在單位裡找的,也是清大的。”
剛才瘋跑出去的舍友已經回來了,還帶來了一串人。
大夏天的,姑娘們都穿得挺清涼的,踢著拖鞋“啪嘰、啪嘰”的串門子:“乾脆咱們來算一算,就咱們學院這一屆畢業生有幾個被清大男生勾走了。”
不算不知道,一算嚇一跳,光她們院係就有至少二十六個,這還不包括戀愛保密的人。
“男生們恐怕要氣死了…唉,世態炎涼喲!”隔壁的宿舍長做了最後的總結,然而她本人也是其中之一。
喜寶早已被擠到了自個兒的床上,怕怕的抱著膝蓋坐在最裡頭。
京大和清大,就像是京電和京戲,天然的冤家對頭,相愛相殺。考慮到喜寶是女生,所以處境還好,就是不知道在消息曝光後,謝長崢再度來到京大時,會遭遇怎樣慘烈的情況了。
對了,還有毛頭,也就是他的保密工作做得極好,不然他早就被京戲的男生們打死了。
又幾天後,喜寶還沒接到訂婚的具體日子,倒是先得了個期待已久的好消息。
她考研過了,跟她一起通過的、並投在同一個教授門下的,還有同宿舍的王丹虹。
不好的消息也好,比如說,她們隔壁宿舍那個蘇淩就沒過,她用親身經曆證明了,什麼叫做魚和熊掌不能兼得,哪怕曾經努力過,卻是實習成績和考研成績齊刷刷的落後。唯一值得慶幸的是,蘇淩到底還是順利通過了畢業論文和答辯,工作也保留了下來,就是可以想見,到時候分配的崗位恐怕不會儘如人意。
京大本身就是個金字招牌,作為畢業生,他們一入社會,就比彆人更有優勢,假如人生就是條起跑線,他們已經走在了多數人的前麵。
而就在這個周末,謝長崢再度來到了學校。
要相信京大學生們的素質,反正等喜寶聽人說了之後,立馬下了樓,就看到謝長崢站在宿舍樓前的空地上,而他的周遭則是虎視眈眈的男生們,有畢業生也有其他年級的,甚至裡頭還包括兩個年輕的實習老師。
隻能說,假如眼神能夠殺死人,那麼謝長崢恐怕已經
千瘡百孔、血流成河了。
謝長崢:…………
事實證明,就算京大的男生們再怎麼怨念,喜寶還是跟著謝長崢走了,還是滿臉喜悅的牽手離開。
等他倆一走,憤怒的男生們聚在一起商議對策,誓要守護如花似玉的師姐師妹們。
…
喜寶和謝長崢的訂婚日子,由謝家那邊找人算了下,定在了七月十日。
除了考慮到良辰吉日外,主要也是給喜寶的學業讓步,哪怕她考上了研究生,臨近畢業還是有各種雜七雜八的瑣事。再就是,趙紅英還是挺希望三房過來的,哪怕不能全部人來,扁頭哥仨總可以吧?橫豎他們又不下地乾活的。
七月十日,學生們都放假了。
想法很美好,現實叫人忍不住落淚。
就在喜寶忙於畢業前的最後收尾時,人在家中的趙紅英突然接到了來自於鄉下老家的電話。
打電話的人是扁頭,一接聽就“嗷嗷”的哭了起來,
那哭聲要多慘烈有多慘烈,饒是趙紅英自詡膽識過人,起碼在接起電話的那一瞬間,還是被嚇了一大跳,直接丟下電話聽筒,扯著嗓門叫老宋頭:“你孫子找你呢!”
老宋頭拎著他那從不離身的旱煙杆子走進了堂屋:“強子啊?你跟他說唄。”
強子現在人還在南方,不過他答應了會在正日子之前趕回來了的。老宋頭還道是那小子臨時變卦了,心下暗想,咋老婆子不罵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