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餐館的鞭炮聲斷斷續續。
許淨洲收回視線,偏頭看眼身邊人,“峰哥,”他麵露歉意,“我有點事,就先不回酒店了,你先和劇組一起回去?”
趙宇峰又不是瞎子。
周圍都是衣著打扮尋常的人,一個男人穿著規整西裝靠在車邊,那副出挑樣,他就算眼瞎也忽視不掉。
但趙宇峰沒多提,隻點頭,“行,你早點回去。”
他走開的時候,魏準恰巧走近。
不知道是不是天太冷,
男人眼底隱約泛紅,比直播視頻裡的模樣看著還要疲憊些。晚上風大,他西裝外的領帶被吹得亂舞,看起來有些狼狽。
許淨洲盯他一眼,蹙眉,“上車說吧。”
魏準看到他手裡的玫瑰,沒出聲。
車裡暖和許多,也沒風。
許淨洲坐在副駕駛,垂眸擺弄花,“魏總來前也不打招呼,等了很久吧。”他笑了笑,“今晚劇組聚餐,說要玩到很晚。”
魏準沉默擰開車鑰匙,轉過方向盤。
“我也看到了,魏總在直播會上幫我澄清,”似是有些出神,青年的聲音放輕許多,“很感謝魏總,應該花費不少功夫。”
“我現在開車回去,你明天沒戲吧?”魏準沒接話茬,隨意岔開話題,說完後也不等許淨洲回答,“有戲再送你回來。”
許淨洲沒出聲。
從這裡開車回去,分明要很久。
兩人在路上耽擱了將近一個小時,期間沒說一句話。
拍了一天的戲,晚上慫恿劇組裡一對情侶求婚,又廢了好大力氣。許淨洲實在累得厲害,索性靠在窗邊睡著了。
手裡拿著玫瑰不方便,他索性把花枝折掉,花彆在了外套口袋處。
再睜眼時,花卻沒了。
許淨洲覺得奇怪,低頭去車座底下找。
“找什麼呢?”魏準正在倒車。
“那朵玫瑰,剛才我還彆在口袋,怎麼沒了。”這人像是不太高興,“是不是剛才不小心滾到車座底下了?我想找找。”
魏準瞥他一眼,揪著他的後衣領把人拽起來,“小心撞頭。”
許淨洲被他拽得坐直,眨巴著漂亮眸子盯他。
魏準仿佛沒察覺到他的注視,彆開門鎖,“下車吧。”
許淨洲倒是沒再跟他頂嘴,下了車。
他有些冷,便快跑幾步先進樓道,埋著頭悶聲不吭爬六樓。等他爬到六樓喘氣的時候,魏準才跟過來。
許淨洲取出鑰匙,開門。
“那花對你很重要?”他聽到身後人問,語氣有些怪。
許淨洲累得眼前發昏,也沒多想,“是很重要,”他理順思路,剛想說這是他第一次在劇組遇到這麼好玩的事,親眼見證兩個夥伴從戀人走向夫妻。
門鎖擰動,他拉開門。
後半句話還沒來得及出口,許淨洲手腕吃痛,漆黑一片中被身後人猝不及防拽著推進屋,有些年頭的防盜門在劇烈碰撞裡咣當一聲!
光亮湮滅,巨響之後一切歸於寂靜。
麵前男人滾燙急促的呼吸近在咫尺,重的像是要直接敲在心臟上。
許淨洲抬起視線。
“我是來跟你道歉的,”麵前人壓抑著某種情緒,“替身那事,跟你想的不太一樣,我跟周鯨確實有過一段,但早就,”
“魏總,”青年溫聲打斷他,“你不用跟我道歉。”
魏準深吸口氣,盯向他。
不知道是不是幾天沒見的緣故,
他好像每次見這個人,都有全新的、不一樣的感覺。這時候的許淨洲看起來沒有鋒芒,對他毫無敵意,溫柔的像是變個人。
還很陌生。
“你不欠我什麼,我也不欠你。本來早就該兩清的事,”青年垂下眼睫,“是我又沒控製住自己,擾了魏總。”
魏準不太能聽懂這話的意思。
“今天青哥跟我說您幫忙的時候,我有點意外,其實這事本來不用您插手,我也不會太在意這些,”許淨洲說:“很感謝,所以,”
黑暗中,兩人呼吸糾纏。
儘管如此親昵隱晦的氣氛,卻仍舊躲不過青年眼底的清醒。
許淨洲望進他眼底,“可以結束了。”
“……”
結束?
“許淨洲,”魏準追究他的視線,逼近,“我去地鐵站等你、開直播會、這麼遠跑到片場找你,”他一字一頓,“可不是為了這句結束。”
“那是什麼,”許淨洲彎起眉眼,“為了讓我肉|償?”
魏準說:“你還是在怪我。”
“沒有啊,如果魏總想讓我肉|償,那就肉|償,”青年眉眼乾淨,笑時眼底清亮透徹的能印出影子,“不過做完以後就真的兩清了啊,”
魏準拉扯他,保持出距離,
麵前人眼底笑意倏然消散,冷得像是凝成冰。
許淨洲嘀咕句什麼,像是在抱怨,從他的桎梏中掙脫出來,拍亮了燈。
太久沒回來,積出許多家務要做,這人就也沒有要繼續理他的意思,從臥房裡抱出幾件衣服,塞進洗衣機裡,又開了一袋全新的洗衣液。
魏準也在這間隙裡調整好情緒,問:“你要跟我兩清,是因為那個誰嗎?”
正在放水的青年頭也不回,“啊?”
“趙宇峰,”魏準回憶起這兩天發生的事,方才辛苦壓下的情緒隱約又有重新泛起的趨勢,“你是跟他在一起了?”
他這話愣是差點把許淨洲手裡的盆給嚇掉。
許淨洲覺得好笑,“我跟峰哥怎麼又扯到一起了?”
魏準說:“剛才等你的時候閒得無聊,聽說你們劇組有人表白。”
“啊,”許淨洲仔仔細細搓衣服,順口回他:“那是我們劇組一對小情侶,兩人一個管攝像,一個管服裝,日久生情,”
他笑了笑,“所以今天就求婚啦,說起來我還算牽線人。”
身後人不冷不熱哦了聲。
許淨洲問:“魏總吃飯了嗎?我去隨便做點,算是感謝魏總幫我的忙。”
他的廚藝其實不算好。
會做一些再簡單不過的家常菜,熬步驟最簡單的稀飯和粥。但即使不會做,從前這人也會想方設法變這樣給他做,然後甜言蜜語討他開心。<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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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準突然想起上次在廚房,許淨洲因為猝不及防被他拉著做,腿上被燙出傷。他當時沒管,也不知道這人後來有沒有抹藥。
從廚房傳出細微動靜,偶爾夾雜某人歡快哼唱聲。
仿佛前幾分鐘,那個被他抵在漆黑角落,滿眼冰冷漠然的人渾然不是他似的。
兩人獨處一室,
青年在咫尺以外的地方,有笑有唱,這種切身的鮮活感讓他心情好上許多。
魏準把筆記本從臥房抱出來,在餐廳辦公。
上次這人不許他把瓷杯放在收納盒裡,就自己買了個箱子裝那些瓷杯。現在餐桌上一個杯子都沒有,隻剩下兩個格外可憐的一次性塑料杯。
魏準盯著塑料杯出了幾秒神,在想許淨洲為什麼有這麼多奇怪的小習慣。
他琢磨著,打開電腦。
登上通訊賬號的一瞬間,
幾十條未讀消息從對話框跳出來,瞬間滴爆,魏準差點以為自己賬號被盜了,仔細看才發現,消息是許久沒聊過的一個兄弟群。
宋淋,還有他們大學時經常玩的幾個朋友。
魏準還沒來得及看消息,就被迫拉進群聊視頻通話。
“臥槽魏哥,牛逼啊。”拉他進來的是大學班長,常跟他扯皮,“我可聽說了,咱們魏哥拿直播間給小情人澄清。”
有人插嘴:“現在就是好奇小情人長得有多絕。”
魏準輕咳兩聲,蹙眉:“小點聲。”
“這為什麼要小聲說?”對方目光一轉,看出什麼,“誒,魏哥你現在在哪啊?這不像是你會住的地方,”他壞笑,“該不是在小情人那裡吧?”
魏準打字:再一口一個小情人就閉麥。
對方立即老實下來。
因為沒帶耳機,隻能開外放。
魏準儘量把聲音調低,但是房間太小,不清楚許淨洲能不能聽見他們對話。他原本都要退出去了,結果又被那幾個拉回視頻對話。
他們幾個閒聊,魏準不說話。
沒過多久,又一個人進入畫麵,視頻裡多出類似於酒吧的混亂雜音。
“你們開視頻也不喊我,這麼久沒見,都不想你李爹我嗎?”講話人粗聲粗氣,突然提高音量,“誒呦臥槽,魏總也在啊。”
魏準看了眼來人是誰,“嗯。”
“對了魏總,您上次問的事,我一忙就忘了給您回信。現在視頻裡都是自家兄弟,我也就不避諱了哈,您之前要的那些玩意。”
他意味深長,話音裡帶了許多令人反感的惡意。
魏準有些記不清,他仔細回想幾秒,這才記起對方口中的“玩意”是什麼。
身後腳步聲漸進。
魏準蹙眉試圖調整靜音,但依舊還是晚了一步,
“就您包的那個小東西,我不敢保證您把他做得死去活來,最起碼用這些玩意,能把他搞得大半月緩不過來,折磨人一絕,”
對方說:“不管您有多大的脾氣,隻管用這些玩意往他身上招呼,他要是能頂得住不在床上跪下求您,我都不管魏哥要錢!”
廚房裡的動靜早就停了。
許淨洲沒再哼歌,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些話的緣故,這人突然沉默下來,周遭一瞬間變得無比寂靜。
“魏哥換情人的頻率估計挺高吧?什麼人能禁得住這麼玩,”有人打趣道:“不過也是,早聽說魏總包人是當替身用,”
魏準退出視頻聊天,又被拉回去。
他煩得要命,一轉眼的功夫,瞥見許淨洲從廚房出來,端著碗清湯麵,放在他麵前,“魏總在和朋友聊天啊,”
他客氣道:“我就不打擾了。”
魏準張口要解釋什麼,
他抬眸,盯向許淨洲的一瞬間卻短暫失語,
這人語氣平靜,聽著像是漠不關心,但眉眼間分明多處股難以言喻的情緒。青年垂著眸,眸底糾纏著複雜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