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哭彆疼她如命的外祖母,在表哥的護送下一路進京,回了馮府。
她以為,自己回到了親人身邊。
殊不知,父母亡故留下千萬家資的她,早已是馮家人眼底的肥肉。一個個摩拳擦掌,要吞下這塊肥肉。
她的親事,也早已落入馮家人的算計。
一門“好”親事,正等著她!
隆安帝共有四子,長皇子秦王殿下的幼子自小就是個病秧子。一年中能下榻走動的時間,加起來不足十天。這位身份矜貴的秦王府小郡王,到了成親的年紀。
秦王妃想尋一門親事,給兒子衝喜。這個小郡王是短命鬼,誰家姑娘嫁過去,都是守活寡。疼惜女兒的人家,皆不樂意。
有心攀附秦王府的,或出身太低,或品貌不出眾,秦王妃又看不上。
小馮氏從中牽線,馮侍郎也動了心思,合力將一無所知的她送到秦王妃眼前。她是侍郎府的姑娘,生得貌美,又有豐厚的嫁妝。秦王妃果然相中了她。
她父母雙亡,祖父為她定下親事順理成章。
及笄後,她被迎娶進了秦王府。花轎剛抬進郡王府,小郡王就咽了氣。
紅事還沒辦完,就變成了喪事。
她脫了嫁衣,換上喪服,滿心淒涼絕望地跪在靈堂裡。為一麵都沒見過的夫婿守喪。秦王妃哭昏了幾次,在靈堂裡跳起來,怒罵她是喪門星,衝喜不成,還要了兒子的命。
馮家來吊唁的女眷個個不吭聲,沒人為她出頭。
她心中冰涼。
祖父馮侍郎也來了,憐惜地安慰她,會為她撐腰。
一轉頭就對秦王妃表露忠心,願讓她這個馮氏女為小郡王殉葬。
噩耗傳至耳中的那一刻,她的天都塌了。
“小姐,快逃。”吉祥慘白著一張臉,毅然換上她的衣服:“奴婢賤命一條,死了也不打緊。小姐逃出去,日後為奴婢報仇。”
她淚流滿麵地換了吉祥的衣服,易容改扮,趁著秦王府裡人來人往,混跡在吊唁的女眷身後逃出秦王府。
從此,隱姓埋名,改頭換麵。
世間再無馮少君。
數年後,秦王爭儲失敗,被奪爵,秦王府眾人被流放邊關。養尊處優的秦王妃沒到一年就死了。
馮侍郎身為秦王黨,也被牽連,被罷了官職。馮家人如喪家之犬,坐船回平江府祖宅。在船上遇了匪徒,一家子都做了水鬼,死得乾乾淨淨。
她大仇得報,患了重病,撐了一年閉目西去。
死的那一年,她二十六歲。
十二年,如一場噩夢。
今日,她在噩夢開始前睜了眼。
……
前世種種,蜂擁至腦海。
心頭的恨意和憤怒,翻湧不休。
馮少君冷冷地扯了扯嘴角。
“表妹,”一個久違的熟悉的少年聲音響起:“前麵就是馮府了。”
馮少君迅速回神,目光掠了過去。
騎著白色駿馬的少年映入眼簾。
這個少年,年約十五六歲,身著青色錦衣,眉目俊朗,神采奕奕。一雙含笑的眼眸,比春日還要暖。
外祖母隻生了一個女兒,就是她的親娘崔氏,之後一直無所出,便從崔家遠房過繼了一個養子。崔元翰是舅舅的長子,也是馮少君的表哥。
馮少君在外祖家住了六年,和表哥崔元翰如親兄妹一般,感情深厚。
她一個少女孤身入京諸多不便,崔元翰主動請纓送她回京,一路上打點衣食住行,仔細周全。
前世她逃出秦王府後,怕連累外家,狠狠心連信都沒去過一封。外祖母以為她死在了秦王府,大病一場,兩年後離世。
她忍著錐心之痛,以另一張臉回平江府吊唁外祖母。親眼目睹崔氏族人鬨著要分家產的醜惡嘴臉。
舅舅性情憨厚,不善言辭,被族人逼得狼狽不堪。
年輕的崔元翰挺身而出,和崔氏族人大鬨一場,保住了家業。
“表哥,”馮少君凝望著駿馬上的英俊少年,輕輕喚了一聲。
表哥,數年不見,彆來無恙。
崔元翰笑著應一聲:“彆緊張。待會兒見的都是你的長輩親人。”
長輩親人?
嗬!
分明是一窩虎狼!
馮少君右手驟然握緊,心中湧起濃烈的殺意,麵上笑顏如花:“表哥陪我在京城多住些日子再回去。”
崔元翰挑眉一笑:“這是當然。等你安頓妥當了,我才能安心回平江府。”
說笑間,馬車在一座府邸前停了下來。
朱色的正門緊鎖,門上懸著黑色匾額。匾額厚重古樸,上麵鐫刻著金色的馮府兩個字。
馮少君眼眸微眯,目光冰冷。
馮府,終於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