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願娶妻,有一半是因為親娘江氏,還有一個難以啟齒的隱秘緣故。
他對所有女子無動於衷,唯一能牽動他心緒的,是那個心黑手狠趾高氣昂的馮公公。外間傳言的“沈指揮使不好美色好男色”,其實是真的。他不敢對自己承認這個事實,見了馮公公分外沒好臉色。
直至馮公公閉眼了,他才知道,令他悄然動了心的不是男子,而是女兒身。
她已經永遠閉上眼。
他永遠也沒機會吐露心聲了。
他親自為她擇了一處墓地,親手挖墳,將她下葬。他為她立了碑。
馮三姑娘,馮少君。
直至最後,他才知道,她叫馮少君。
……
“四弟,你傷口是不是很疼,怎麼睡著了還落淚。”
一個滿是異味的帕子粗魯地在他臉上抹了一把。
沈祐終於驚醒,睜了眼。
沈嘉又嚇了一跳:“你的眼怎麼這般紅。你等著,我立刻去請柳太醫來。”
“不用。”沈祐沙啞著聲音道:“三哥,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沈嘉終於察覺出不對勁了。他擰著眉頭,目中滿是疑惑:“四弟,你到底是怎麼了?莫非是做了噩夢?”
是噩夢嗎?
他隻恨第四個夢來得太遲。
他一直想找尋的人,近在咫尺。他卻渾然不知,被她戲弄於掌心。
他悄然隱藏的真心,在她眼裡,又算什麼?
溫熱的液體湧到眼角。
沈祐眼睛愈發紅了,聲音低啞:“你先出去。”
沈嘉想說什麼,看到沈祐通紅的眼,什麼都說不出口了。默默走了出去。
門關上的刹那,沈祐眼角的液體滑落。
……
此時,馮少君已回到了昔日的閨房。
她不遠千裡,奔波回平江府,於情於理都該留在崔園裡。
這等小事,燕王殿下自不會出麵,楊公公親自安排。短短一個時辰,便已安頓妥當。
鄭媽媽和吉祥回到熟悉的地方,備覺親切。
“這才離開幾個月,怎麼像隔了一輩子似的。”吉祥笑著歎道。
鄭媽媽笑著附和:“可不是麼?京城雖好,還是不及崔園好。這次回來,怎麼也得住上幾個月。”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說得熱鬨。
馮少君一反常態地沉默不語,坐在窗前,目光不知落在了何處,竟有些莫名的落寞和寂寥。
鄭媽媽衝吉祥使個眼色,吉祥悄然退了出去。
“小姐是不是倦了?”鄭媽媽輕聲問道。
日夜兼程,精神緊繃,此時鬆懈下來,確實十分疲倦。
可令她沉寂的,不是身體的倦怠,而是心中的蒼涼。
“鄭媽媽,”馮少君以為自己克製住了情緒,實則聲音微顫,竟有些哽咽:“我是不是做錯了。他這般惱怒,怕是不會原諒我了。我……”
淚水忽然就湧出了眼眶,紛紛滾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