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祐的目光,緊緊地盯著馮公公的臉。
一顆心,跳得飛快。
哪怕明知近在咫尺的馮公公就是馮少君。可這樣看著,依舊窺不出破綻。夢境裡的馮公公,和巧笑嫣然的少君表妹,怎麼也沒辦法合二為一。
這種割裂一般的感覺,既新奇又微妙。
“起身吧!”燕王隨口說了一句。
馮公公利落地應一聲,很自如地退到一旁,就站在楊公公身後。
馮三兒是楊公公義子,聽候楊公公差遣做事。平日神龍不見首尾,偶爾露一回麵。燕王身邊的內侍和親衛也早就習慣了。
馮公公抬起眼,衝沈祐挑眉一笑。
沈祐深深看了馮公公一眼,終於收回目光。
楊公公看在眼底,不由得暗暗失笑。
一個易容術出神入化,以內侍的身份出現在未婚夫婿眼前。另一個半點不介意未婚妻的肆意膽大,就這麼縱容著。
嘖!
年輕人真是會玩。
楊公公隻做不知,照常差遣義子做事。
直至正午,燕王殿下用了午膳後,身邊的親衛和伺候的內侍們,也得以輪番退下去吃飯。燕王午膳後要小憩半個時辰。
這半個時辰,身邊伺候的人也可以鬆泛一二。
楊公公瞥一眼義子:“馮三兒,這裡暫且不用你伺候,先退下吧!”
馮公公笑著應聲退下。
說來也巧,一直站得筆直的沈侍衛,也在此時退了出去。
兩人在屋簷下相遇。
馮公公一副趾高氣昂惹人嫌的嘴臉,聲音尖細:“數月不見,沈侍衛風采更勝往昔啊!”
還是那麼欠抽的模樣。
沈祐目中飛快地閃過一絲笑意,口中淡淡道:“有勞馮公公惦記。我在平江府養傷數月,傷勢已經痊愈。”
馮公公打了個嗬欠:“咱家要去後麵休息一會兒,失陪了。”
沈祐隨口道:“我也要休息片刻,和馮公公一同前去。”
刑部衙門裡,有專供官員們休憩午睡之處。燕王的內侍親衛眾多,也有一排房間供他們休憩,四人一間屋子。完整內容
唯有楊公公,有單獨一間屋。馮公公身為楊公公義子,正大光明地進了義父的屋子。沈祐警覺地看一眼四周,趁著無人之際,也跟著進了屋子,反手栓了門閂。
馮公公笑吟吟地看過來:“沈侍衛,你跟著進來做什麼?莫非是覬覦咱家的美色不成?”
這愛戲弄人的性子,是改不了了!
沈祐目中閃過無奈的笑意,快步上前,用力將“馮公公”摟入懷中。
臉能騙人,身體卻不會。
他的手摟緊她纖細的腰身,她柔軟的身體,緊緊貼著他結實的胸膛,一切都是那樣的契合。仿佛他們前世就已這樣擁抱過百遍千回。
“少君,”沈祐在她耳邊低聲呼喚,熱氣在她耳際吹拂。很快,她的耳尖就紅了。
沈祐無聲一笑,伸手捏了捏她的耳尖。
馮少君身體微顫,嗔了他一眼:“彆捏我耳朵。”
沈祐:“……”
原本已俯下頭的沈祐,被她這一眼生生看得親不下去了。
馮少君等了片刻,也沒等來期待的親吻,見沈祐那副一言難儘的神情,不由得撲哧一聲笑了起來:“怎麼了?你在夢境裡不時一直肖想覬覦咱家嗎?現在摟著咱家,怎麼下不了口了?”
頂著馮公公的臉,聲音卻嬌俏柔婉。
那種分裂一般的感覺,愈發濃烈。
沈祐很是頭痛,忍不住伸手揉了揉額頭:“不行,這樣我真的親不下去。”
馮少君輕笑不已:“那就沒辦法了。我臉上易容的藥物不能洗,要重新易容上妝,得耗費許多時間。今天我隻能是這副模樣。”
然後,眼睛像鉤子一般勾著他的心,聲音輕飄飄地鑽進沈祐耳中。
“我如今一個月隻能出來一回,過了今日,再見麵就得一個月之後了。”
“祐表哥,你真的不親親我麼?”
真是個磨人的小狐狸。
沈祐一狠心,閉上眼,俯下頭,狠狠地吻住了她的唇。
呼吸相~纏,相濡以~沫。
兩顆激烈跳動的心,緊緊貼在了一起。
……
沒過多久,馮少君就推開了不知饜足的沈祐,嗔了他一眼:“彆這般用力。嘴唇腫了,我還怎麼出去見人。”
沈祐一看馮少君現在的臉,心情就很複雜微妙。
他略略後退兩步:“好,我不碰你了。”
馮少君又不樂意了:“這是嫌棄我不成。你在夢境裡,喜歡的不就是這樣的馮公公嗎?”
沈祐:“……”
沈祐先是一陣難以言喻的羞恥,然後敏銳地察覺到了什麼,忽地低聲道:“少君,你是不是在吃自己的醋?”
馮少君有些氣悶:“我就是吃自己的醋了,不行嗎?”
少女心思多變,馮少君更是其中翹楚。
久彆重逢是多麼美好的事。變幻麵容身份,是她自己,“拈酸吃醋”的,還是她自己。
沈祐有些無奈:“馮少君是你,馮公公也是你。你有什麼可不高興的?”
馮少君眸光一閃,聲音輕柔:“你不知道馮公公真實身份的時候,就對馮公公動了不該有的心思。可見,你真正喜歡的,就是馮公公,根本不是馮少君。”
沈祐下意識地出言反駁:“如果我不喜歡你,根本不會和你糾纏不清,還應下假扮你的未婚夫婿。”
馮少君輕輕哼一聲:“不是因為我送你的荷包嗎?”
沈祐從袖中取出定情信物,在馮少君眼前晃了一晃:“如果不是你,給再多的銀票,我也不會應。”
這世間,大概隻有沈祐會將情話說得這般波瀾不驚了。
這句淡而無味的話,卻令馮少君心中溢滿甜意,抿唇一笑,再次撲進沈祐的懷裡。
沈祐緊緊摟著未婚妻,心裡暗暗唏噓。
他因為生母江氏之故,自小就對女子避而遠之。甚至暗中立誓,此生不娶。
沒曾想到,他遇到了她,所有堅固的防備分崩離析,不堪一擊。沉默少言不善言辭的他,在她麵前話不自覺就多了起來。還無師自通地學會哄她歡喜。
可見,她真是他命中的克星。
昏暗潮濕的礦道中,陸葉背著礦簍,手中提著礦鎬,一步步朝前行去。
網站內容不對,請下載正確內容。少年的表情有些憂傷,雙目聚焦在麵前的空處,似在盯著什麼東西。
外人看來,陸葉前方空無一物,但實際上在少年的視野中,卻能看到一個半透明的影子。
那像是一棵樹的影子,灰蒙蒙的,叫人看不真切,枝葉繁茂,樹杈從樹身三分之一的位置朝左右分開,支撐起一個半圓形的樹冠。
來到這個叫九州的世界已經一年多時間,陸葉至今沒搞明白這到底是什麼東西,他隻知道當自己的注意力足夠集中的時候,這棵影子樹就有幾率出現在視野中,而且彆人完全不會察覺。
真是悲催的人生。少年一聲歎息。
一年前,他突兀地在這個陌生的世界醒來,還不等他熟悉下環境,所處的勢力便被一夥賊人攻占了,很多人被殺,他與另外一些年輕的男女成了那夥賊人的俘虜,然後被送進了這處礦脈,成為一名低賤的礦奴。
事後他才從旁人的零散交談中得知,他所處的勢力是隸屬浩天盟,一個叫做玄天宗的宗門。
這個宗門的名字聽起來炫酷狂霸,但實際上隻是個不入流的小宗門。
攻占玄天宗的,是萬魔嶺麾下的邪月穀。
浩天盟,萬魔嶺,是這個世界的兩大陣營組織,俱都由無數大小勢力聯合形成,互相傾軋拚鬥,意圖徹底消滅對方,據說已經持續數百年。
在陸葉看來,這樣的爭鬥簡單來說就是守序陣營與邪惡陣營的對抗,他隻是不小心被卷入了這樣的對抗大潮中。
曆年來九州大陸戰火紛飛,每年都有如玄天宗這樣的小勢力被連根拔起,但很快又有更多的勢力如雨後春筍般冒出,占據各處地盤,讓局勢變得更加混亂。
礦奴就礦奴吧陸葉自我安慰一聲,比較起那些被殺的人,他好歹還活著。
能活下來並非他有什麼特彆的本領,而是邪月穀需要一些雜役做事,如陸葉這樣沒有修為在身,年紀尚輕的人,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事實上,這一處礦脈中的礦奴,不單單隻有玄天宗的人,還有其他一些小家族,小宗門的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