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裡發生的事情太過突然猛烈。
直到此刻,站在趙王世子的墳前,朱昀才從恍惚混沌中回過神來。
趙王世子死了!
那個自小和他一起在宮中讀書貪吃好色膽子小心眼多的堂弟朱時,就這麼死了。
以朱時做的事,這麼死著實算便宜他了。而且,父皇饒過了趙王府眾人的性命,還允許趙王去就藩。堪稱皇恩浩蕩。
可是,他的心裡還是有些難受。
不管朱時做了多少錯事,到底是自小一起長大的堂弟。忽然在他眼前一命歸西,那種激烈的衝擊,仿佛千鈞巨石,壓在他的心頭。
朱昀一直在墳前站至天黑,才緩緩轉身離去。
走出老遠了,朱昀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昏暗的光線中,趙王世子的墳墓猶如一個鼓起的包。一個鮮活的生命,永遠長眠於此。
心情沉鬱的朱昀,邁著略顯沉重的步伐,到了慶安帝麵前:“父皇,一切都已忙妥了。”
慶安帝略一點頭,目光掠過朱昀神情複雜的臉孔。
父子兩個,一時陷入怪異的沉悶中。
趙王世子在臨死前怒嚷的那一番話,揭穿了慶安帝苦心遮掩的秘密。當時忙著處置趙王世子,父子兩個無暇顧及這些。
此時,這對天家父子四目相對,都有心說些什麼,卻又難得的茫然。
要說什麼?是蒼白無力的解釋遮掩,還是坦蕩地承認一切?以後父子兩個要怎麼麵對彼此,怎麼麵對沈祐?
哪怕冷靜果決如慶安帝,也不知該說什麼。
良久,朱昀率先打破沉默:“父皇,這件事,其實我在六年前就知道了。”
慶安帝:“……”
慶安帝的頭腦驟然空白。
朱昀苦澀地扯了扯嘴角,低聲說了下去:“六年前,沈祐忽然領著五十個天子親衛離京去邊軍,我就覺得不對勁了。”
“我以話詐了嶽父一回,嶽父被我唬住,就什麼都和我說了。我當時十分震驚,思慮再三,卻未吭聲。”
“這幾年裡,我守著這個秘密,在母後麵前隻字未提。因為我和父皇一樣,都不願母後為陳年舊事難過。反正父皇沒有認沈祐,索性就當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慶安帝再次:“……”
慶安帝一直是嚴父,對朱昀管教嚴格,期許頗深。朱昀不說畏父如虎,也是敬畏有加。這是慶安帝第一次在兒子麵前有了無言以對的尷尬和難堪。
朱昀深呼一口氣,直視慶安帝:“父皇,今日沒有彆人,隻我們父子兩個,不妨掏心置腹,說一說心裡話。”
“父皇真打算永遠不認沈祐嗎?”
慶安帝心緒紛亂,目光暗了一暗,很快張口說道:“是。沈祐出生的那一晚,我就已經放棄了他。十幾年前,他進燕王府,我沒有相認。六年前秘密被揭露,我也沒認。以後當然也不會認。”
要認兒子,早就認了。
又怎麼會等到今時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