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夢變噩夢, 往往隻需要短短一個轉。
晏寒似笑非笑,石頭上的毛狐狸爪亂晃。謝星搖站在二者之間,強迫自己保持鎮靜、揚起嘴角。
簡單說, 皮笑肉不笑。
與晏寒視線相撞的那一刻起,她便已在識海中不斷默念“狐狸消失”,奈何夢境全由潛意識操控, 她越是緊張, 越容易想起那隻跳舞的毛狐狸。
月光靜謐, 花林中影顫動。
謝星搖默默俯,左握住小狐狸纖瘦的前爪,右扶住它綿軟的腰,稍稍用力, 把癱倒的毛團扶正。
狐狸抖抖尾巴, 看看謝星搖, 又望一望晏寒,半晌, 眯起雙眼蹭了蹭爪爪。
謝星搖對它寄予厚望, 本以為狐狸能安安分分, 沒成想竟是個隻會賣萌的不肖;而在另一邊,見它做出如此動作,晏寒的笑意愈發冷沉。
“我原本, 隻是在林裡普普通通散步著。”
謝星搖挺直後背, 儘量讓自己顯得不那麼心虛:“沒想到突然竄出一隻狐狸——晏公你知道的,夢中所見皆為虛妄, 連我也都不知道,究竟為何會做樣奇怪的夢。”
少年目露譏誚,言語聽不出情緒起伏:“謝姑娘助我破心魔, 讓你摸摸狐狸,的確不分。”
在不久之前,她曾對小狐狸原原本本說句話。
謝星搖聽見腦袋裡一根弦斷裂的聲音。
她默認了晏寒剛出現不久,對前因後果一概不知,本打算唬弄去——
他不會打從一始,一聲不吭站在後麵了吧?
如果那些話全被他聽見,她完了。
謝星搖心亂如麻,猶在索應當作何解釋,沒想到晏寒竟未深究,而是語氣淡淡轉移話題:“此地應是魘術夢境的交接之地。”
晏公。
今天的你是個好人。
她如遇赦,眸中亮幾分:“夢境交接之地?”
“城中奪魂的惡咒雖然並非魘術,但魘術一脈相承,隻不更狠更凶。”
晏寒頷首,被月色浸濕側臉:“魘術的運轉機製,是以施術者的夢境作為母體,在母體之上疊加受害者各自的不同心魔。”
不愧是原文裡紙黑字寫的咒術天才。
謝星搖恍然悟:“所以我們破自心魔,到了施術者的夢裡。”
晏寒對幕後黑一概不知,她看《天途》,知曉一切陰謀背後的貓膩。
——偽裝成沈府小姐的那隻桃花妖。
城中百姓接連陷入心魔,皆因受她影響,如今眼前所見,亦當是那桃花妖的夢。
側晚風徐徐,撩動花林枝椏顫動。沒有預料之中凶殘狠厲的殺氣,場夢……似乎比她想象中平許多。
“我們接下應該怎麼辦?”
謝星搖低頭看看掌,用指甲戳一戳掌心軟肉,居然能感到一絲刺痛:“要想離場夢,應該——”
她細細忖一陣,原文把故事的龍去脈交待得清清楚楚,幕後黑的真實份毋庸置疑。
他們即便把桃花妖的夢探索個遍,應該也得不到更多有用信息。
在《天途》裡,溫泊雪之所以能很快蘇醒……
沉間,耳邊嗡然響起一道低鳴。
眼前的景物應聲震顫,謝星搖聽見似曾相識的低語:“謝師妹、晏公!”
是溫泊雪的聲音。
他們已離心魔,此刻隻是做了場普普通通的夢。做夢的時候,倘若自無法及時醒——
更快更有效的方法,無疑是被旁人叫醒。
終於能脫離個鬼地方了。
謝星搖長舒一口氣。
“……師妹,謝師妹!”
聲聲低呼敲打耳膜,連帶識海也一並震顫不休。
謝星搖猝然睜眼,被晃動的燭火刺得垂下眼睫。
“太好了,我知道你能醒。”
溫泊雪站在床邊,朗然笑:“感覺還好嗎?”
月梵拍拍胸口:“穿越者果然人均一個金指。你被困在心魔的時候,是不是也成了第三人稱的觀眾?”
謝星搖點頭,緩緩坐起。
邊不再是昏迷前所見的那處茶樓,而是他們一早訂下的客房。她正靠坐在床上,對著溫泊雪月梵。
“聽說修真界裡,常人都會被消去記憶、親經曆一遍又一遍的心魔。”
溫泊雪心有餘悸,喉音微軟:“萬幸我們不是那樣,否則我一定醒不。”
月梵點頭:“我也夠嗆。算是以旁觀者的視角去看,也會覺得窒息得要命,更彆提親經曆。”
她順著側目,向謝星搖解釋如今的情況:“我們進入沈府,被魘術有意盯上,在茶樓裡昏迷後,被曇光帶回了客棧。”
曇光因體質特殊,一直遠遠避了沈府,在《天途》原著裡,也是由他充當了搬運工的角色。
想起原文,謝星搖心中複雜。
溫泊雪突破己心魔,後又協助月梵離幻境,不久之後,晏寒亦是蘇醒。
至於她具體的主人“謝星搖”,自始至終被心魔纏,直至副本結束、桃花妖,才終於悠悠轉醒。
要說個角色的存在有何目的,概唯有堅定男主角溫泊雪除妖的決心。
男默女淚,被嫌棄的工具人的一生。
“我們倆因為金指,都很快破了心魔。”
月梵道:“曇光去晏公房中幫忙照料了,按照進度,應該也能很快解決。”
她話音方落,房中倏然響起一道砰砰敲聲,緊隨其後,是曇光攜了喜色的輕快音調:“諸位,晏公醒了!”
……
“所以,我們潛入沈府的計劃失敗,隻能尋求另一種解法。”
房打,曇光與晏寒順勢進屋,一行人紛紛坐在圓桌旁,後是不斷跳躍的火光。
溫泊雪揉揉太陽穴,試圖捋清路:“而如今看,最好的法無疑是主動接觸沈惜霜。”
晏寒輕抬眼簾:“為何是沈惜霜?”
衣青年屏息怔住。
糟糕,說漏嘴了。
晏寒並非穿越者,於他而言,沈府中有幾十上百隻妖,在毫無線索的前提下,根本無法鎖定幕後凶。
“沈惜霜是沈府的千金小姐,一擁有足夠的權力,二同我們年紀相仿,結識起比較容易。”
謝星搖笑笑,麵色不改:“沈府老爺固然位高權,卻很難被我們接近;其他侍衛侍女權限太小,提供不了足夠的協助。”
她一段話說下行雲流水、無懈可擊,末了一本正經:“晏公了吧?”
厲害。
溫泊雪心中啪啪鼓掌。
晏寒聽她說完,麵上無甚表情,鳳眼稍稍凝起,同她對視一瞬。
夢裡的景象曆曆在目,謝星搖被盯得緊張,禮貌性勾勾嘴角。
“沒錯沒錯!”
曇光一拍腦:“各位若想迅速拉攏沈小姐,我看與之相關的典籍,或許能提供辦法。”
他識海裡綁定著《合歡宗養魚冊》,根正苗紅的戀愛遊戲,要想提升某個角色的好感度,可謂輕而易舉。
[沈惜霜對溫泊雪的根骨最感興趣,所以次計劃的主力軍——]
謝星搖傳音入密,視線回輾轉,最終定在溫泊雪麵上。
原文裡,沈惜霜覬覦他萬裡挑一的天賦,刻意與之接近。
溫泊雪覺察出不對,乾脆順水推舟,佯裝被她蠱惑心神,實則暗暗與月梵聯絡,籌備除妖計。
沈惜霜以為個男人對自己愛得心塌地,將他帶往藏匿神骨之地,欲圖殺掉獻祭。
也正是在那一刻,溫泊雪驟然起,同月梵、曇光、晏寒裡應外合,除滅了惡妖。
他們無法進入沈府,但隻要讓沈惜霜對溫泊雪產生興趣,或許還能把劇情往回掰一掰。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