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厭道:“天道打算去那邊取經,恰好帶上我們——不過時間不長,大概隻有一天,而且儘量不要與曾經的家人朋友聯係,否則泄露天機,不好收拾。”
一天已經是意外之喜了。
謝星搖舉手提問:“能帶上晏寒來和師父嗎?”
一來二去,從修真界直達二十一世紀的旅行小團正式成立。
二十一世紀靈力匱乏,萬幸還能禦空飛行。
眾人商量一番,決定找到另外幾名穿越者,大家聚在一起聊聊天。
為了避免遇上曾經的家人朋友,聚餐地點選在韓嘯行家中。
一來他是獨居,家中再無旁人;二來所有人的住處分散在東南西北,他所在的地理位置較為適中。
禦空飛行速度極快,隻需要貼上一張隱匿符,就能不被路人察覺。
他們從北往南,已經把大部分人送去了韓嘯行家中,溫泊雪是最後一個。
沒過多久,溫泊雪隨他們來到窗口。
“這個。”
意水真人遞給他一張隱匿符,吹了吹雪白的長須:“你跟著我吧。”
這會兒正值清晨,暖風和煦,熹微陽光流瀉千裡,一派初秋好風光。
謝星搖在光暈下眯了眯眼睛,站在晏寒來的劍上,微微側過腦袋:“師兄在這裡過得還習慣嗎?”
“嗯。”
溫泊雪道:“這裡雖無靈力,但比起修真界,自有妙意。”
在來這裡之前,天道就給他們說明了情況。
他們被樓淵抽離魂魄,理應沒法再活下去,之所以能重得一次機會,多虧眼前幾人斬殺樓淵,和天道做了交易。
這是一段從天而降的人生,他十足珍惜——
更何況於他而言,這段人生美滿得出乎意料。
意水真人探過腦袋:“說起來,你和來這兒的其他人有聯係嗎?”
“自然。”
溫泊雪笑笑:“我與謝師妹、韓師兄本就是同門,月梵師妹、曇光小師傅和樓厭前輩也是很好的人。我們建了個聊天群,每天都有交流。”
謝星搖耐心解釋:“聊天群呢,相當於多人可見的傳訊符,總之就是大家一起說話,發出去的文字所有人都能看到。”
身前的晏寒來乖乖點頭。
置身於這個世界,大搖大擺的古裝未免太過顯眼。
樓厭適時祭出《奇跡冷冷》,在穿越之前,給每個人換上了一套現代裝束。
晏寒來也不例外。
如今已是初秋,他穿了件純黑色毛衣和淺藍牛仔褲,比起修真界裡的衣袍,更襯出雙腿修長、寬肩窄腰。
不止衣物,頭發也變短不少,他似乎不大習慣。
“你看。”
謝星搖眨眨眼,低頭俯瞰,戳了戳他肩頭:“那是遊樂園。”
她一頓,忽地笑了下:“還有那裡!那是電子廣告屏。”
他們飛得低,能大致看清地麵上的景物。
晏寒來循聲垂眸,一旁的意水真人“謔”了聲:“如此之大的浮空人像,堪比金丹邪靈。”
他說著捋捋長須:“還有你們之前給我看過的照相機,全都奇奇怪怪。”
月梵:“意水長老,待會兒到了目的地,我教您玩手機——咱們一起暢遊《卡卡跑丁車》!”
謝星搖舉手:“還有我的《一起打鬼子》!”
意水真人:“其實我對魔尊的《奇跡冷冷》最感興趣哈。”
誰能不喜歡花裡胡哨的換裝遊戲呢。
樓厭不戰而勝,無聲笑笑。
謝星搖好心情地揚起嘴角。
像在做夢一樣。
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忽然有了重疊,在她身邊是靈力凝集、禦劍飛行,劍鋒溢開冷冽薄光,頗有飄渺磅礴之勢;而在她眼底,高樓大廈拔地而起,如同由鋼筋水泥鑄成的密林,汽車急馳而過,巨大機器發出轟隆隆的響聲。
光怪陸離,虛實相融。
在以往,這是她連想都不敢想的畫麵。
溫泊雪和韓嘯行的家相距不遠,他們速度很快,沒過多久就抵達目的地。
打開門,溫泊雪望見數道熟悉的身影。
是和他一起穿越而來的老鄉。
月梵師妹剪了及肩短發,穿著一身利落風衣,瞥見他,噙笑點點頭;謝師妹儼然一副青春靚麗大學生的模樣,馬尾悠悠一晃,朝他們眉眼彎彎地輕笑。
這個世界的曇光小師傅生有一頭烏黑短發,即便穿著常見的便服,也難掩溫潤佛性,乍一看去,整個人像在發光。
樓厭則是西裝革履,用謝星搖偷偷告訴他的話來說,無論哪個魔尊,都是西裝的狂熱愛好者。
溫泊雪一怔:“韓師兄呢?”
“在做飯。”
月梵師妹整理著風衣上的褶皺:“兩個都是。”
她身邊的謝師妹朗聲笑道:“大師兄自從繼承記憶,就對做菜愛不釋手——聽說他的甜點店馬上要開分店了。”
廚房裡油煙滾滾,響起不知是哪個韓嘯行的聲音:“今天給你們做全新菜式,彆著急。”
吃飯還得等上一會兒,大多數人坐在客廳敘舊談天。
月梵開始給意水真人示範《卡卡跑丁車》的玩法,小老頭看得驚歎連連;兩個樓厭相見恨晚,明明是八竿子打不著的人,居然找到不少共同話題,一並前往庭院,開始探討公司運營和魔域管理之間的互通性。
晏寒來對這個世界毫不熟悉,謝星搖瞧他一眼,忽地笑笑:“大師兄告訴過我,他家有不少古詩詞,你如果覺得無聊,可以去書房看看。”
她說著起身,挑了下眉:“走嗎?”
晏寒來眸光微轉:“嗯。”
書房在走廊儘頭,謝星搖腳步輕快進了房間,待他進門,抿唇一笑。
晏寒來單刀直入:“什麼事?”
她有些吃驚:“這麼明顯嗎!”
這姑娘的小心思全都寫在臉上,就算壓住嘴角,笑意也會從眼睛裡溢出來。
晏寒來笑笑,用手肘懶散斜倚牆邊:“特意將我帶來書房,意圖還不明顯?”
謝星搖小心關好房門。
她輕咳一聲:“是這樣的,我打算送晏公子一個禮物。”
什麼禮物,非得這樣神秘兮兮。
晏寒來挑眉。
“不過你得做好心理準備。”
謝星搖雙手背在身後,正色繼續道:“禮物可能有點兒奇怪。”
晏寒來:“嗯。”
他見過荒漠聖花,也斬過深淵邪祟,所見之物多不勝數,不至於因為一件禮物失態。
很快,又聽謝星搖道:“那你閉上眼睛。”
他乖乖照做。
耳邊隱約拂過一瞬清風,視野漆黑,不過幾個瞬息,便聽她輕聲說:“好啦。”
晏寒來睜眼。
然後呼吸窒住。
謝星搖手中空空如也,並無它物,順著雙手往上看——
他微微蹙眉,有意挪開視線。
謝星搖噗嗤笑出聲。
回到二十一世紀,她特意更新了自己的《一起打鬼子》,在倉庫裡導入幾件服裝的模組。
包括此時此刻,被她瞬間換上的這一套。
這是一身便於行動的裝束,黑色背心搭配迷彩熱褲,褲子很短,背心貼身,露出一小截細腰。
在二十一世紀,這是夏日裡常見的打扮,然而對於修真界而言……
謝星搖仔細想了想,大概和渾身上下隻披著一片布差不多,常人很難接受。
譬如晏寒來,平日裡又拽又冷的一隻狐狸,見她這副模樣,渾身陡然僵住。
甚至還故作鎮定,動了動無處安放的目光。
謝星搖向他靠近一步:“怎麼樣?”
有些可愛。
他雖然板著張臉,耳根卻已經紅透,在這種時候,完全恢複了往日死傲嬌的樣子,彆扭至極。
“一套新衣服而已。”
晏寒來遲疑片刻,目光沉沉,避開腰下的位置,凝在她臉上:“怎就成了贈予我的禮物?”
“你不喜歡嗎?”
謝星搖忍下笑意,做出略顯失望的神色:“我以為你會喜歡……這件衣服不好看?我出去問問其他人吧。”
她說罷轉身,還沒邁出腳步,手臂就被人死死拉住。
抬眼看去,晏寒來薄唇緊抿,眼底儘是晦暗不明的陰影。
他怎會不清楚謝星搖的小伎倆,卻還是心甘情願上了鉤,少年音沉悶微啞:“不要。”
謝星搖得逞,笑出一顆白亮虎牙,倏地轉身,一把摟住他後頸。
晏寒來眼睫顫了顫。
來不及開口,少年耳根的紅暈飛速蔓延,悄然沁入側臉——
懷裡的人順勢向前,身軀柔軟溫熱,隔著薄薄衣物,貼上他胸口。
不同於修真界裡寬大的衣裳,無袖背心由純棉製成,緊緊貼在她皮膚,將少女身形勾勒得一覽無餘。
如今同她相觸,感官如被無限放大,哪怕是每個細微的觸碰,都能被清晰感知。
“晏公子喜歡這份禮物嗎?”
謝星搖輕笑仰頭,眼底狡黠儘顯。
她總算有些明白,晏寒來讓她摸尾巴時的心情了。
當自己處於主導者的一方,雖然也會覺得害羞,然而比起赧然,期待與歡喜的情緒更多。
更何況,這樣的衣著和姿勢,對於二十一世紀的原住民來說,並不過分旖旎。
看他佯裝鎮定,被撩撥得氣息驟亂、耳根紅如滴血,謝星搖忍不住想笑。
真的好可愛。
晏寒來自尊心強,往往嘴上不饒人,以往更多時候,兩人相處時,都是由他占據上風。
但他畢竟隻是個連話本都沒看過幾本的少年人,莫說親眼見到女孩子的腰和腿,哪怕被謝星搖調笑幾句,有時都會臉紅。
遇上這種情形,怎麼可能做到雲淡風輕、遊刃有餘。
晏寒來還是不看她:“尚可。”
謝星搖摸摸他後頸:“不喜歡嗎?”
她惡作劇似的笑了笑,自己也覺得不好意思,輕輕抿一下唇:“不喜歡的話……要不要試著摸一摸?”
晏寒來顯然愣住。
他莫名想起自己引她摸向狐尾的時候。
當日的情景,與現在有了微妙的重合。
像是一場早有預謀的小小報複。
不等他做出回應,手腕被輕輕握住,悄然下移。
晏寒來遲疑開口:“你——”
他想不出接下來的言語,又或許,出聲並非為了拒絕,而是讓自己顯得不那麼緊張窘迫。
穿過初秋的微風,在謝星搖牽引下,掌心觸上一片柔軟。
少女腰身極細,向內凹陷出流暢的弧,皮膚柔軟得不可思議,像是牛奶或凝脂。
他不敢用力,手中如同握著團溫軟的火。
而謝星搖心口怦怦直跳,含笑對上他雙眼,踮起腳尖身形前貼,紅唇壓上他唇瓣。
與此同時,覆在他手背的右手陡然用力,連帶晏寒來的掌心一並下壓,不偏不倚,恰好握住她腰窩。
晏寒來沒出聲,唯有頭頂簌簌一動,冒出一對輕顫著的狐狸耳朵。
旋即是身後一條大大的尾巴。
再然後,整個身形消失不見,一隻毛團般的狐狸跌落在地,茫然眨了眨眼睛。
謝星搖:……
晏寒來:……
怎麼會這樣。
她沒忍住,低低笑出聲:“你……還好吧?”
晏寒來沉默不語,瞳色深深,耳尖仍是緋紅,用尾巴遮住大半身體。
“怎麼啦。”
謝星搖俯身將他抱起,笑意止不住,戳了戳狐狸三角形一樣的耳朵:“小、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