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透過自己,看著彆的什麼人。
這是一種很玄妙的感覺,明明現在站在深見琉衣麵前的,隻有他五條悟一人,哪怕她的視線其實並未偏移,精準地落在自己身上,可五條悟就是覺得……那雙眼睛裡,沒有他的倒影。
“我說啊,你把我當成誰了?”
隻不過是晃了晃神,深見琉衣就忽然發現身前多了一個人。
才十七歲身高就碾壓同齡人的少年抱著雙手,自下而上的灼熱視線似乎要將她燃燒殆儘。
深見琉衣微微蹙起眉,露出疑惑的神情,表示聽不懂五條悟在問些什麼。
見狀,五條悟沒什麼感情地扯了扯嘴角,渾身散發著不耐煩的氣息,但卻強行按捺住沒有爆發:“你是不是認識什麼跟我有那麼丁點相似的家夥?”
說出這個問題時,五條悟語氣那叫一個不情願,畢竟讓這個對自我的認知為“最強”的咒術師而言,說其他人跟他相像,簡直就跟吃了蒼蠅一樣難受。
所以,換成“丁點相似”這種表述,已經是五條悟的極大讓步了。
深見琉衣這才明白他到底在彆扭什麼,頓時哭笑不得。
她承認,剛才確實差點把不同年齡的五條悟給重疊成一個人了……不對啊,本來就是同一個人吧!
什麼相似,壓根就一模一樣,五條悟生氣的點也太莫名其妙了。
於是,深見琉衣無奈地笑了笑,搖搖頭:‘沒有其他人,看的一直都是你。’
由於被剝奪了聲音,能夠無效化異能的太宰治又不在這裡,所以深見琉衣都是儘量選用簡單的詞句,放慢了速度做口型,免得五條悟看不懂。
然而這個答案並不能讓他滿意,五條悟肉眼可見地煩躁起來,瞪著眼:“說謊,明明就有!”
聽上去很像是在無理取鬨,可五條悟本人應該沒有這個意識,瑰藍的眸子裡都快冒出火來了。
不知為什麼,深見琉衣覺得有點好笑,她溫柔地解釋:‘沒有騙你,悟……’
微微一頓。
接著,深見琉衣馬上改口:‘五條君。’
她突然記起來,在年長的五條悟麵前,自己早就已經聲明兩人沒有關係,同時改換成了更加禮貌恰當的稱呼,而麵前這位少年時期的五條悟……怎麼說呢,以前,深見琉衣一直以為他們是兩種不同的病毒,因此總是將兩個人分開來看待。
但既然已經知道他們倆實際是同一個人,那區彆對待就不應該了。
稱呼什麼的,一並換掉,才顯得出公平嘛。
五條悟的怒火一滯,雙眼圓瞪,小圓墨鏡要掉不掉地掛在鼻梁上,因為過於震驚,倒顯得有幾分滑稽。幾秒後,這絲怒意開始瘋長。
“你叫我什麼?五、條、君?”五條悟一字一句、咬牙切齒地問。
人類對於自己的姓名,總是有著極高的敏感度,稍微有點改變,立刻就能從記憶裡扒拉出曾經的稱呼進行對比。
深見琉衣以前隻會軟軟地喚著“悟君”,雖然一開始,五條悟也會覺得,怎麼一見麵就喊了這麼親密的稱呼,也太不莊重了吧,可其實他比任何人適應得都快。
沒多久,他就理所當然地這個稱呼占據為自己的專屬,甚至覺得沒有比“悟君”更好聽的發音了——當然,重點不是名字,而是這麼喊的人。
這家夥到底什麼意思啊,五條悟怒氣衝衝,在怒意中又悄悄升騰起一絲委屈,不就是一段時間沒見,不至於生疏到這種地步吧?!
“我給你十秒鐘好好反思一下,要是承認錯誤的話,我就不追究了哦。”青春期少年總是自我意識過剩,五條悟甚至都沒去仔細思考稱呼變更的原因,隻是緊緊盯著深見琉衣,蠻橫地提出要求。
深見琉衣不解,她斟酌了一下,五條君——這樣喊沒問題呀,總不能也喊“五條先生”吧?
目前不同年齡段的五條悟暫且會同時存在,如果都喊一樣的稱呼,很容易就會搞混的。
梳理了一遍之後,深見琉衣覺得自己應該沒有失禮的地方,因此肯定地點點頭,對著五條悟微笑:‘沒有喊錯,五條君。’
喀嚓,五條悟腳下一用力,地麵立刻突兀往下塌陷。
這時,五條悟的表情反倒慢慢冷靜下來,他雙手插兜,話音裡聽不出什麼情緒波動:“這樣啊,突然間變得這麼生疏,是為了避嫌嗎?”
深見琉衣:……這個人在說什麼啊?
她頭上冒出無數個問號。
五條悟揚起一看就很假的笑容:“原因跟那個與我有點相似的混賬有關吧?因為很在乎那個人,所以特意與彆人保持距離,在乎到就連親密的稱呼都不允許保留嗎?”
實話說,五條悟的話拆開來每個字都懂,但合起來,怎麼就聽不明白了呢?
深見琉衣張了張嘴,卻苦於發不出聲音:‘沒有……’
五條悟刻意垂下眼,不去留意她的嘴型,自顧自地說:“你認識那個人多長時間了?沒記錯的話——不久之前,我們還沒有解除未婚夫妻關係吧?”
深見琉衣怔住。
這話說得,簡直就像是在質問出軌的戀人一樣……
可問題是,就算有這麼一個人,那也是年長的五條悟自己啊!哪有人懷疑出軌對象,最後懷疑到了自己身上的?!
可礙於說不出話,縱然深見琉衣有心澄清,也顯得太過困難,再加之五條悟並不配合,就是不肯看她,努力了一會,她隻能放棄了。
……要不,等他自己消氣吧。
深見琉衣猶豫著想,年長的五條先生調節能力就很好,當時被江戶川亂步一通懟,衝出去轉了一圈,回來時就氣消了,恢複成平時吊兒郎當的模樣,還能笑嘻嘻地反過來安慰她。
既然五條先生能做到,沒理由五條君做不到吧?
都是同一個人。
事實證明,五條君就是做不到。
在察覺深見琉衣退後幾步,貼心地給自己留出冷靜空間時,五條悟整個人都快炸了,他猛地抬起頭,滿臉不敢置信:“你竟然默認了?!”
“……”這個人才是,不要擅自腦補了一大堆不存在的罪名,然後強行安在她身上啊!
正當深見琉衣不停在心底歎氣時,天空忽然顫動起來。
整個遊戲是一體的,天幕之上的異動迅速傳導到地麵上,深見琉衣猝不及防踉蹌了一下,差點摔倒,穩住身形後,就發現五條悟已經瞬移到了她麵前,此時正背對著她,仰起頭,視線聚焦在某一處。
“不要站出來。”他低聲說,隨手取下墨鏡,毫無遮擋的藍眸染上凝重之色。
這股強大的、獨一無二的咒力……太可笑了,為什麼這裡會出現跟他一模一樣的咒力?!
光從肉眼上看,遊戲裡的天空與現實的似乎並無差彆,但在震動發生後,卻顯現出了虛假的一麵:整片背景宛如一張薄薄的貼畫似的,被某種力量從中間“撕開”,漆黑的縫隙自天幕垂直落下,一直延伸至地麵。
這條裂縫僅有兩指寬,從遠處看,它仿佛是一幅完整畫卷中的墨痕,突兀且彆扭地橫在正中間。
五條悟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但他卻沒看見,在他身後,深見琉衣的眼睛被點亮了。
臨走前,亂步先生說過,五條先生會返回東京尋找進入這個世界的“鑰匙”,現在的異狀,是不是表明……他找到了呢?
“……真不爽。”五條悟掰了掰手指,接著對準裂縫的位置擺出了蒼的起手式,“什麼啊,這裡也會生產‘我的’冒牌貨嗎?”
從窄小的裂縫中,突然伸出一對骨節分明的手。
手的主人將裂縫兩端往外推開,就像是平常打開門一樣輕鬆,不費吹灰之力,就把縫隙拓展到能容納一個人進出的寬度。
“啊呀,真是的,這裡的建造者太不人道了吧,通道裡居然連一盞燈也沒有,害得我差點迷路了……”有修長高大的身影自黑暗中走出,被繃帶豎起的發絲隨著步伐輕輕晃動,似是落滿的初雪。
十七歲的五條悟毫不猶豫,直接甩了一發蒼過去。
耀眼的藍色光芒亮起,威力驚人的術式一路碾碎地麵,朝來人撲過去,將他完全籠罩進攻擊範圍之內。
砰——擊中目標之後,立刻炸起滾滾濃煙,深見琉衣微眯起眼,努力集中視線,卻依舊看不清對麵的人影。
太突然了吧……她根本來不及阻止,五條君也是的,哪有一言不合就動手的?!
五條悟下頜緊繃,麵無表情,他的手上,已經開始凝聚第二發蒼了。
“我說你啊,應該不會以為,能用五條悟的術式擊中‘五條悟’吧?”煙塵慢慢散去,影影綽綽間,來人抬手扯下繃帶,與少年如出一轍的天空之瞳在灰霧後若隱若現。
他毫發無損。
“嘛,天真到這種程度,我都不好意思承認這是十年前的我了哦。”雪發的高挑青年噙著笑意,打了個響指,“所以,在我動手教訓你之前,麻煩,自覺從琉衣醬身邊滾開——可以做到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