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玖問：“22年前你是不是在XX區的第二醫院生了一個女兒？”
張芳端著茶杯的動作一僵，過了半分鐘才說：“我沒有。”
“你確定嗎？”陸玖逼視著她。
張芳平靜地放下茶杯，站起身說：“你稍等。”
她去了其他房間。
兩分鐘後，她拿著一本相冊回來，打開相冊翻了翻，把其中一張照片抽出來，遞到她麵前，點了點上麵的人：“這是我。”
陸玖低頭，照片上是四個二十來歲的女孩，背景是典型的學生宿舍。
張芳指著合照上另一個人：“孩子是她生的。”
陸玖一呆。
張芳往後靠在沙發上，淡淡地敘述：“我的大學室友，被渣男騙身騙心，懷孕後還想靠孩子挽回渣男，一直拖到不能打胎，隻能把孩子生下來。她還不肯去醫院，說是不想讓人知道。她肚子大了後躲在出租屋裡，我們寢室幾個人會輪番去照顧她，那天恰好輪到我，我總不能真的讓她在那裡生，搞出人命怎麼辦？她不想讓人知道，我就拿了我的身份證給她用。生了沒兩天，她趁我們不在醫院，把孩子丟掉了……”
張芳歎口氣，看著陸玖：“你是那個孩子？”
“我不是。”
張芳明顯不信。
陸玖問：“你知道她現在在哪裡嗎？”
“當然知道。”張芳冷笑，“她嫁給了我們省的首富，東方豪。”
陸玖和趙峻都是一驚，已經模模糊糊地打通了所有關節。
“人家現在是東方太太，都不理我們這些老同學了。她最怕見我們幾個室友，估計怕我們說出她以前未婚生女的事。”張芳冷嘲一聲，“誰有空管她啊？她也就是嫁了有錢人，拚事業哪拚得過我們幾個？”
陸玖對她們的恩怨不評判，問：“那你知道她是怎麼和東方豪認識的嗎？”
“這個你看一下八卦就知道吧？”
“呃，我平常不看八卦。”
張芳一笑，提起茶壺往她杯子裡續水，說：“她生完孩子後好像想通了，拚死考了證，進了東方豪老婆的公司。八卦說她當時就勾搭了東方豪，所以才能在原配死後順利上位。”
“應該不是那麼回事。”陸玖說，“她在醫院換了東方豪的女兒，讓東方豪把她的女兒當千金小姐一樣養大了。她嫁給東方豪，應該是想照顧女兒。”
張芳驚呆了，半天後說：“難怪！”
“難怪什麼？”
“她整了容！”張芳說，“她去東方豪老婆的公司上班前特地去整了容。當時我們都以為她是想去釣凱子，現在看來，她是怕她的女兒和她長得像吧。”
陸玖聞言，拿起她那張合照仔細看郭倩，的確能看出一點東方紫的樣子，不過並不多，大概東方紫長得像父親多一點。
“所以你就是那個被她換掉的孩子嗎？”張芳問。
“嗯。”陸玖站起來，“抱歉，打擾你了。”
“你原本以為是我把你換掉的。”張芳笑著起身，語氣和善。
陸玖說：“其實我一見到你，就覺得你不是那種人，隻是沒想到背後還有這些關節，所以當時由不得不懷疑。”
張芳沉默了幾秒，低聲說：“那還是要說聲抱歉。我當初要是不幫她，由她作死，你也不會……”
“沒事，我有很好的養父養母，而且錯的是她啊。”陸玖說，“至於你……你沒受這件事的影響吧？”
張芳嗤笑一聲：“家在本地，地方小，住院記錄不知道怎麼被熟人知道了，親戚朋友都說我在大學生了一個孩子，我說不是，沒人信。不過已經沒事了，我現在過得很好。”
陸玖神情複雜地看著她，半天後點點頭：“那我告辭了……對了，你的名片，我是真可能聘請你。”
張芳轉身拿了張名片出來：“那就多謝光顧了。”
*
東方豪回到家，郭倩迎上來：“紫紫在給你做飯。”
東方豪微微皺眉。東方紫從小嬌生慣養，哪做過這種事。
他煩躁地說：“她不用這樣，你去勸勸她。”
“我怎麼好勸呀？”郭倩表示為難，壓低聲音問，“你改遺囑了？”
“遺囑肯定是要改的。”東方豪看她一眼，眼神微冷，“你的那份不受影響。”
郭倩心裡冷笑：你原本就沒想過給我多少吧？
不過她猜測，遺囑應該還沒來得及公正，如果他現在死了……
東方豪上樓，郭倩給他泡了杯茶過去，他正在書房裡看陸玖的資料。
她說：“吃飯的時候叫你。”
東方豪點點頭，想了想，去百度趙峻和他家人的資料，怕將來陸玖在他身上吃虧。
看著看著，他有些犯困，端起茶，發現已經不知不覺喝光了。
他想叫人再沏一杯，身上卻有些懶，想著：那就眯一下吧，最近一段時間根本沒好好睡過覺，趁現在眯一下吧……
迷迷糊糊間，他聽到一陣手機鈴聲，睜開眼，見郭倩正把電話掛斷。
他疑惑：“誰？”
不，她怎麼敢掛他的電話？於她，他是絕對的權威，她從來不敢做這種事。
正想著，手機再次響起，東方豪一看，是陸玖。
他神色一喜，正想接聽，郭倩卻又想掛斷。
東方豪大怒：“你乾什麼？！”
然後他發現，郭倩手裡握著一支一次性的針管。
他嚇了一跳，往後躲開針頭：“你想乾什麼？！”
郭倩靠近他，低低一笑：“隻是胰島素而已。”
“我又沒有糖尿病，打什麼胰島素？！”東方豪毛骨悚然，“要死人的！”
郭倩不說話，舉起針頭往他身上紮。
他爬起來想跑，發現身體很困，忍不住看向那杯茶：“你往茶裡加了東西？”
“當然是安眠藥啊。”郭倩笑眯眯地說。
東方豪背上發涼，從來不知道她可以這麼可怕，不管是她說話的姿態和神情，還是做的事！
先下安眠藥，再給他打胰島素，他就會在睡夢中不知不覺地死去。
東方豪來不及想她為什麼要這樣做，在她撲過來時將她狠狠推開。
郭倩跌了一跤，針筒飛了出去。
手機還在響，東方豪想過去接電話。
郭倩爬起來，在他碰到手機前，拽住他領帶往後狠狠一勒。
東方豪漸漸感覺自己喘不上氣，絕望地伸出手想抓住不停唱歌的手機。
“爸爸——”東方紫突然推開了門，空氣霎時一靜，東方豪看過去，眼底燃起希望。
東方紫驚了兩秒，飛快地關上門，走過來問：“你在乾什麼？！”
郭倩說：“你出去！”
“你這是犯法的！”東方紫伸手想解開領帶。
郭倩說：“他今天不死，你就什麼都沒有了！”
東方紫動作一頓。
東方豪不可思議地看著她。
“你出去，當什麼都沒看見。等他死了，就說他是病死的，應該沒問題。”郭倩一邊說，一邊死死勒住東方豪，“萬一不幸被警察發現，你也不會有事，都是我一個人做的。”
東方紫一呆：“你……你為什麼？”
她想起郭倩這些年對她的好，在韓初梅還活著時是就對她特彆好，當了她的繼母後完全沒想過生一個孩子來謀奪家產……
她隱隱猜到什麼，但不敢深想。
叩叩叩——
敲門聲響起，兩人嚇了一跳。
東方豪掙紮著往辦公桌上踹了一腳，想引起外麵的注意。可他根本沒什麼力氣了，發出的聲音外麵聽不見，反倒提醒了郭倩和東方紫。
東方紫條件反射地拿起椅子上的坐墊，捂住了他的臉。
“先生？”保姆的聲音傳來，“你在裡麵嗎？你手機一直在響。”
東方紫一聽，轉身掛斷了仍然在響的來電。
空氣一靜，幾秒後，保姆推開門，看到房裡的情形，尖叫起來。
“你給我閉嘴！”東方紫叫道。
保姆衝過來，抓起落地燈使勁砸她和郭倩。
兩人不可避免地鬆了手，東方豪倒在地上，尚有一絲氣息。
保姆扔開燈，將人扶起來：“先生你沒事吧？”
郭倩和東方紫互看一眼，眼裡似有決斷。
東方豪咳嗽兩聲，見東方紫轉身關門、郭倩伸手去拿桌上的煙灰缸。
保姆緊張地拖著他往後退。
他拍了拍保姆的手，說：“沒事……以後把你的胰島素收好。”保姆有糖尿病，家裡隻有她有胰島素。
保姆看著漸漸靠近的郭倩和東方紫，急道：“你們彆過來！”
“房裡有監控。”東方豪說。
郭倩和東方紫腳步一頓。
東方豪冷冷地看著兩人：“我又不傻……我多了個親女兒，你們倆能不急？為了以防萬一，趁你們不在家的時候，家裡很多地方都裝上了針孔攝像頭。”
郭倩臉一白，轉頭看了看四周，走到博古架旁邊，從一個木雕裡拿出一枚攝像頭。
她手顫了顫，將木雕狠狠推倒在地上，那個木雕值好幾十萬。
“總裁！”秘書的聲音從外麵傳來，伴隨著慌張的腳步聲。
不一會，秘書衝進書房，看見幾人的情況，暗道不好，急忙走到東方豪身邊將東方豪扶起來。
東方豪問：“不是叫你陪著陸玖？”
“大……”秘書看了一眼東方紫，聲音低了兩分，“大小姐去找張芳了。”
郭倩猛地看過來。
秘書看了她一眼，對東方豪說：“大小姐剛剛給我打電話，說紫小姐是郭倩的親生女兒。她擔心她們對你不利，想通知你，但你一直不接她電話，懷疑你出事了，叫我過來看你。”
東方豪笑了一下。玖玖到底還是關心他啊！
他點點頭：“嗯，未遂。報警吧。”
“東方！”郭倩一急，“看在這麼多年感情的份上——”
“你剛剛有沒有看在這麼多年的感情？”東方豪打斷他，又看向東方紫，“還有你！你居然想殺我？我養了你二十多年，你沒有心嗎？”
東方紫本來想求饒，聞言笑了笑，什麼都沒說了。反正是未遂，又不會死刑，他原不原諒有什麼關係？
*
東方紫和郭倩被警方逮捕，等著她們的是牢獄之災。
東方豪搬了家，他名下房子很多，搬進了一套不常住的彆墅，那裡沒有郭倩和東方紫生活過的痕跡。
他希望陸玖能到這裡來和她一起生活，知道雷書明的存在後，還說把雷書明接過來。
他給陸玖送禮物、去陸玖的家門口和公司樓下等她，甚至給趙峻所在的實驗室捐款——他都不知道趙峻在乾什麼，隻是查到了趙峻導師的名字，直接讚助了這個導師的研究。
那天趙峻來錦城看陸玖，吃飯時接到導師的電話，導師高興地告訴他有人讚助實驗室，由於東方豪是S省首富，這稱號明顯，導師就提了一嘴。
趙峻自然不會瞞著陸玖。
陸玖有些生氣，決定和東方豪談一談。
吃完飯，她讓趙峻送自己去東方豪住處。
趙峻張了張嘴，想勸她對東方豪好一點，但想了想，她從小孤苦伶仃沒什麼依靠，自己都不站在她這邊，她該多難受啊。
到了東方豪住處，東方豪激動地迎出來：“玖玖！”
陸玖隻是點了點頭。
東方豪有點失落，不過很快打起精神來，走進彆墅叫保姆上茶水點心，對陸玖說：“你的房間準備好了，要去看看嗎？”
陸玖看著茶水，良久沒說話。
東方豪忐忑起來，緊張地喊：“玖玖……”
陸玖抬起頭，無悲無喜地說：“謝謝你給了我生命，讓我可以和陸文禮、雷書雅成為一家人。”
東方豪呆住，眼底所有的希望和喜悅在刹那間破滅，不可思議地說：“你還不肯認我。”
“我們沒有感情。”
“他們在你三歲時就死了，也沒有感情！”
“不一樣的。”陸玖反駁，“我們之間隻剩下血脈了，如果不是東方紫太壞，傷了你的心，你肯定不會和她斷絕關係。說到底，你的父愛已經給她了。而且我不能原諒你居然沒看好我，給了我這樣坎坷的人生！但我爸爸媽媽不一樣，他們想給我一個完整的家、給我一個平順的人生……三歲就扔下我，不是他們的本意。”
“搞丟你也不是我的本意！”
陸玖沉默片刻，站起來：“我以後會來看您。”
東方豪呆坐著，感覺到無儘的孤單與寂寥。
趙峻抱歉地對他頷了頷首，跟著陸玖離開。
上車後，他見她望著窗外出神，靠過去給她係安全帶。
陸玖轉頭：“我是不是對他太狠了？”
趙峻摸了摸她臉，柔聲說：“彆勉強自己就好。你不用這麼早強迫自己接受他，將來要是轉變了態度，也不要強迫自己不接受。愛你的人，不管是活著的還是去世的，都不願意見到你難過。”
陸玖眼眶一熱，點點頭，說：“你還沒去給我爸媽掃過墓吧？”
“嗯。”
“那你願意今天去嗎？”
“當然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