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回到雍親王府, 四爺就為著萬壽節的事兒忙碌起來,光是挑選出的要進獻的禮物就有上百件。四爺自己進獻的第一件是萬壽海屋添籌玻璃插屏,玻璃製品在後世算不得什麼稀罕物,但在這時候確實珍貴的很,還多是洋商從外國帶來的, 售價自然很高。因著她大哥在任廣東按察使,這個物件居然還是她大哥替四爺置辦的。還有些盆景類的以及唐寅、仇英的真跡。
除了進獻禮物外, 年長些的皇子們還要每人作三章萬壽頌獻給老爺子, 四爺在諸位皇子中的詩詞水準還是很靠譜的。
康熙皇帝的正生日是三月十八日, 但慶祝活動從月初就開始了,晚宴已經舉辦了好幾場,諸皇子、皇孫和皇孫女們進獻禮物, 稱觴獻壽。
按例,四爺隻需要帶福晉和府裡的小阿哥小格格去, 側福晉去不去並沒有定例, 四爺問她要不要去?她自然是拒絕了四爺的好意,彆家側福晉估計也都不去,她去難免有些突兀。
更何況她本身對這種極儘折騰之事就是能避開就避開,隻是看不到四爺斑衣戲彩之舞, 讓她略有些遺憾。
斑衣戲彩的典故出自三國時候一本叫《北堂書鈔》的書, 是說長大成人的兒子們, 身穿彩衣做嬰兒戲以討父母歡心,後成為孝親的典故。
說起皇子們斑衣戲彩為老爺子祝壽那還是誠親王起得頭,誠親王向來是一副謙和文人的做派, 對各種典故是信手拈來,這些年來奉承老爺子也極有心得。
知道老爺子希望看到兒子們孝順恭敬,就向弟弟們提議效仿古人斑衣戲彩為老爺子祝壽,其他皇子們看誠親王這樣提議,自然是不會拒絕的,拒絕了不就顯得自己沒有誠親王孝順了嗎?豁出去點臉麵換老爺子歡心,值!
去年在康熙老爺子六十旬壽上他們這些皇子表演了一回,果然讓老爺子龍心大悅,說比進獻什麼名貴的壽禮都讓他開心,這事兒自此就成了定例。
想想誠親王和四爺帶著一群弟弟們,身穿彩衣在老爺子麵前做嬰兒戲,她想想那個場景就樂得不行,更彆說老爺子現場觀看,真是想不開心都難吧。老爺子經曆了直郡王和廢太子的事,看到自己這群兒子們能費心為他祝壽,不管其中有多少各自的小算盤和私心,總算還能開懷一笑吧。
聽四爺說她父親還受邀參加“千叟宴”,父親一生都沒有什麼大災大病,八十歲的時候還都算是硬朗,那一世要不是接連喪女喪子,本可以活的更久些吧。
到了萬壽節宴當天,送走了四爺後,她正逗著雪球玩兒,李氏卻來了她這兒。
看著李氏明顯不佳的臉色,想起府裡這幾日傳言說李氏遭了四爺訓斥,也有些為她歎息。她來自己這兒,大概也是因著弘時的事兒吧。
弘時那孩子近來愈發乖僻,四爺對這個兒子也是有些頭疼。
前幾日看他歎氣,她不知是什麼事兒惹他心煩,隻輕輕拍著他的背脊。四爺估計是憋了一肚子的火,也需要和人說道說道,就主動和她談起了弘時的事兒。聽到最後,她也隻能安慰四爺孩子還小,還是能教養回來的。
李氏因著早年接連喪子,對弘時這個唯一保住的兒子可謂是極儘溺愛,寵得這小孩就有些貪玩兒,不怎麼愛讀書。說是懷恪格格還在的時候,弘時對姐姐的話還聽一些。確實有的小孩子不太聽父母的話,但對於姐姐或哥哥的話卻能聽進去一些,等懷恪格格嫁人後,他的脾氣就愈發大,有時還找下人出氣。
自弘時的老師被趕出府後,四爺就親自接管了弘時的課業。她和四爺去圓明園前,四爺還布置了弘時這些時日的課業,精確到每一日要完成什麼都有詳細的要求,說起來四爺對這個兒子也算是費心了。
從圓明園一回來四爺就忙著準備壽禮的事兒,過了幾日才去檢查弘時的課業,按說也是給了緩衝期的,一般的小孩子一定是趁著這段時間瘋狂補作業。可弘時那孩子不知是基礎不牢還是什麼,背書背的磕磕巴巴,寫出的東西也實在不是他這個年紀該有的水平,惹得四爺把他關在書房裡背書。
說是把弘時在書房關著,其實吃食供應一樣沒少,也沒有不讓孩子休息。可李氏一直疼愛這個兒子,弘時受一點苦在她那兒都能放大無數倍,第三日終於坐不住了去哭求四爺,自然惹得四爺發火。
四爺這人要強的很,他自己本身聰明、強乾,早年在宮裡讀書的時候,課業不比任何一個兄弟差,書法也是得過老爺子表彰的,還派他去教十三爺算學,妥妥是個學霸嘛。
他自然也不允許自己的兒子是個庸碌無用的,所以當四爺的孩子還是挺有壓力的。當年福慧才一歲多啊,四爺就把自己收藏的石渠閣瓦硯、萬曆雕香筆和瑪瑙水盛等文房四寶賞給福慧,看著那一堆賞賜她真是有些哭笑不得,這個爹是有多心急?小家夥要用到這些東西還得好幾年呢,她正想吩咐人收起來,福慧卻伸出小手去抓那些東西。最後看著兒子在那兒用玉管筆敲著名硯玩兒,四爺還非說孩子喜歡。
知道李氏可能有什麼話不方便當著下人麵兒說,給小滿使了個眼色,小滿就帶人出去了。
門剛關上,就聽李氏道:“年妹妹,這些日子我看出你是個好的。四爺常在你這兒,你自然也能知道四爺的心思,四爺對弘時到底是不是厭棄了?”
“李姐姐這是說什麼傻話?“她和李氏交情並不深,可李氏張口就這麼問,顯然也是急了。
“年妹妹,我就這一個兒子了,他要是遭了厭棄,今後我們母子可怎麼辦?你就告訴我吧。”
“李姐姐,弘時阿哥是四爺的兒子,四爺怎麼可能厭棄他?”四爺現在最多是對弘時有些頭疼,但絕對說不上厭棄,畢竟還是個孩子呢。
李氏卻搖搖頭壓低聲音道:“年妹妹,我入府比你早,也見過、聽過直郡王和廢太子當年是如何風光,可遭了厭棄後現下恐怕過的還不如一個普通旗人。不怕你笑話,我早年做過錯事,四爺已經對我厭棄了,弘時是我唯一的指望。“
“李姐姐,若是四爺真的厭棄了弘時阿哥,又怎麼會如此關心他的課業?我知李姐姐是一片慈母心,可有時孩子就如那玉石般,不琢不成器。四爺對弘時阿哥要求嚴厲,正是因為還沒有放棄這個兒子。”
李氏聽到這兒,臉上才露出些喜色來。
“年妹妹,也是我糊塗了,多謝你點醒我。”
“李姐姐客氣了,弘時阿哥現在正是長大的關鍵時候,李姐姐也要注意些他身邊的人和事兒,防微杜漸總是有好處的。”
李氏認真的點了點頭,又再三謝她提醒。她能給李氏的也隻有這麼個提醒,那一世對於弘時究竟做了什麼忤逆的事,除了四爺怕是沒有幾個人知道,也沒有留下任何記載。
李氏離開後,雪球馬上顛顛兒的從魚缸處跑過來,這小東西回來後就有些失落,畢竟沒有圓明園那麼大的園子讓它撒野了,王府花園兒裡的花自是不允許它隨意去毀壞,它就整日裡和這幾尾帶回了的金魚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