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十二日當天,四爺一早去了宮裡, 臨走前還囑咐她多歇一會兒。見著四爺離開, 才讓小滿叫來了謝嬤嬤, 她一個多時辰前肚子就隱隱作痛, 應該是要生了。
頭胎生下來至少也得熬上六七個時辰,那時候四爺差不多也就回來了,提前告訴他也隻是白白讓他憂心。
謝嬤嬤隻是剛開始慌張了一下,很快便鎮定下來,有條不紊的安排著。
她現在還能動,就直接去了產房。這產房一個月前就布置好了, 四爺讓人把這布置的跟裡屋差不多, 方便她適應。
她也沒有太慌亂, 用了些早膳,吩咐把所有用到的東西都拿滾水反複煮。又讓馮永泉去年家請母親過來,生完之前四爺估計都回不來, 有母親陪著她也是好的。
先是在屋裡走動著,等到羊水破了, 小滿和月竹便扶她在床上躺下,宮縮一陣陣襲來,她看著手中的懷表, 大約是五分鐘左右就有一次。
接生嬤嬤看過後說才開了兩指,離真正開始生還早著呢。她曾生育過四個孩子,對生產的過程自然是不陌生,隻是這陣痛實在是折磨人, 能把人都的意誌一點點磨光。
到了十點多鐘,母親就來了。
“母親,你來了。”她伸手抓住母親的手,有些慌亂的心瞬間平靜下來。
“孩子,母親陪著你,彆害怕啊,這些日子母親一直在家悉心供奉菩薩,定會保佑你和肚子裡的孩子。”母親也緊握著她的手安撫她。
“嗯,有母親在我就安心多了,父親如何了?彆讓他太為我擔心。”
“消息一傳到府裡,你父親就催著我趕緊來,就怕你一個人覺得害怕,他去書房抄寫佛經了,說要為女兒和小外孫(女)祈福。”
有母親陪著,心裡就有了倚靠,府醫和張大夫都在候著了,可這陣痛他們也沒有任何法子,隻能是苦熬著。
午膳用了些餑餑和粥,母親像哄小孩子一樣哄她多吃些,見她實在吃不下才作罷。到了下午的時候,宮口又開了些,聽小滿說福晉來了,那宮裡的四爺大概也知道了吧。
蘇培盛看著四爺強壓著的焦躁不安,從接到年側福晉要生的消息,主子爺整個人都散發著一種焦躁。
四爺和誠親王是按早先約好的輪流主持大局,今兒剛好輪到四爺,不關誠親王什麼事兒。可四爺心裡記掛著年側福晉生產的事兒,已經派了陳福去尋誠親王過來,不然他如何也早走不成。
女人生孩子,確實是有凶險,有時生個一兩天也是常事,更何況產房忌諱,主子爺就算回去也進不去。可看著四爺著急的模樣,也是有些稀罕。
他印象中隻有宋格格和福晉生產時見四爺情緒起伏這麼大過,宋格格生的是第一個孩子,福晉生的是嫡子,激動也是應該的。
可年側福晉生的這都是四爺第十個孩子了,按說早該沒有什麼新鮮勁兒了。
看來當爹的新鮮勁兒過不過,還取決於孩子的娘是誰。
直到天色見黑,誠親王終於是來了,四爺崩了一天的神情才鬆快下來。
“三哥,弟弟府中還有急事。剩下的事兒先交給你辦了。”
誠親王見著老四沒等他回話就急匆匆離開,看了眼自己身邊的貼身太監。
“回三爺,奴才打聽了,好像是雍親王府裡的一個側福晉要生了。”
“老四的側福晉要生了?”應該是前年娶進門兒的年家的那個,那爺就當回好人,不跟他計較了。
蘇培盛眼見著四爺走到宮門口,直接翻身上馬,也趕緊的騎馬跟上,讓人把馬車拉回府。
在雍親王府門口下了馬,四爺就大踏步向春棠院兒走去,他也小跑著跟上去,太久沒騎馬了,一下馬還真有些腿軟。
淑哲在外邊坐著,聽到時不時傳來的壓抑的叫聲,也有些頭疼。她在這兒坐了整整一下午,年氏恐怕還得一段時間才能生下來,她院兒裡還有許多事兒得處理,萬壽節要獻的禮還得再檢查一遍。
可她是嫡福晉,四爺不在府裡,萬一年氏有個什麼意外都要她拿主意。
幸好她早知道年氏這次生產沒什麼事兒,不然聽這架勢還真保不準,到現在了,年氏似乎才開了七指。
正恍著神兒,就見一行人進來,仔細一瞧,不是四爺又是誰?
還沒等她請安,便聽四爺問年氏的情況。
“說是一早羊水就破了,可現下宮口才開了七指,恐怕還得等會兒。”見著四爺嘴唇有些乾裂,她親自倒了杯茶端給四爺。
這時傳來年氏一聲痛叫,四爺手中的茶盞也掉到地上,把她嚇了一跳。瞧著四爺麵上的神情,怕是驚著了?
屋裡的侍女馬上把碎渣打掃乾淨,眼見著四爺朝產房走去,淑哲驚得趕緊跟上,怕四爺萬一真進去了,那可是不吉利的很,怕是全府上下都要沾了晦氣。
“主子爺彆擔心,應是到關鍵時候了。年妹妹受不住疼才......”
四爺明顯沒把她的話聽進去,見著裡邊兒端來一盆盆血水,揪住一個侍女問裡邊的情況。那侍女她認得,應是叫月竹,是年氏身邊挺得重用的一個。
“回主子爺,快開到九指了,就是,就是,主子她有些使不上勁兒。”
四爺一聽馬上吩咐著陳福去請擅長婦人科的楊院判來,陳福聽完吩咐就跑著出去了。四爺又摘下手上的伽南香金粟壽字十八子手串遞給那侍女,讓交給年氏。
她和四爺夫妻多年,自是知道四爺有多寶貝這東西,還真是心疼年氏。馮院判雖然年輕,但醫術超群,年紀輕輕已是太醫院院判了。一向隻給宮裡妃位以上的娘娘看診,年氏現在不過是個側福晉,四爺倒不怕人看笑話。
月竹接過東西,小跑著回了產房,見著臉色慘白的主子,心裡也止不住的難過,忍著淚意道:“主子,主子爺回來了,讓奴婢把這個交給您,讓主子你不要害怕。”
年玉嵐看著手中的十八子,她知道這是四爺的物件,好像是他出生時康熙皇帝賜給他的,是他從小戴到大的,說能平安驅邪。後來他把這東西給了福慧,希望也能護佑福慧平安長大。
她把這東西緊緊攥在手裡,仿佛又有了力氣。她這樣躺著不太使得上力,就讓母親扶她坐起來,可坐起來時那疼痛幾乎要讓她暈厥過去。
她的宮口已經快全開了,必須儘快生下孩子,不然孩子和她都會有危險。這是她期盼已久的孩子,她怎麼能不把她帶到世上?
她嘗試著努力把孩子推出來,那全身撕裂的痛讓她幾乎麻木,她沒有退縮,像踩在刀刃上前行。
努力了幾次後,終於,她感到了孩子逐漸剝離她的身體,接生嬤嬤也發出驚喜的呼聲,母親抱著她喚著她的名字,她也用儘全身最後的力氣。
她聽到身邊人報喜說:“是個小格格,恭喜年側福晉,您生了小格格。”
耳邊傳來嬰兒的啼哭,那聲音仿佛是天籟。
“抱來......給我看......看看......”她嘴裡全是血腥味,喉嚨疼的快說不出話。
“好好好,先讓你看看。”母親的眼淚似乎落在了她身上。
接生嬤嬤把孩子收拾乾淨,抱著孩子到她跟前,她努力看清了孩子的麵孔,眼淚瞬間又模糊了她的視線。
是她。
不過看著比那一世健康多了,那一世她都不大能哭出聲,孱弱的像隻小貓。可她現在的哭聲多洪亮啊,一聽就知道是個身子好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