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爺一路從春棠院回到書房,心裡卻亂的很, 寫了一會兒字才漸漸平複下來。
嵐兒她到底在說什麼?
一開始他以為嵐兒是在逗孩子, 孩子那麼小, 連阿瑪都不會叫, 哪裡會知道想念阿瑪?
聽著裡麵嵐兒溫柔的聲音和孩子的咿咿呀呀,他站住了腳步,想聽聽嵐兒會對著女兒說些什麼。
可聽著聽著就覺得不太對勁,嵐兒說什麼這輩子孩子不能丟下她,以前做的不好,讓孩子原諒她之類的話。
他越聽越糊塗, 到最後甚至覺得有些毛骨悚然。
難道嵐兒被魘著了?要不然怎麼會說出這種匪夷所思的話?尤其還說到寧兒的弟弟們, 可寧兒現在就是府裡最小的孩子, 嵐兒又出了月子沒多久,哪來的寧兒的弟弟們?
可她的語氣那樣篤定,像在說一件已經發生過的事。他想說服自己嵐兒或許是說笑, 可心底的疑慮卻打消不了。
她在他麵前永遠都是順從溫柔,但他知道一個人不可能隻有這一麵, 過去他不曾深想過,可現在他想知道嵐兒不在他跟前時會是什麼模樣?她心底藏著什麼秘密?讓她隻能晚上對著一個不懂事的小嬰兒說。
她和孩子說話時語調總是格外溫柔,可方才說到後麵卻有藏不住的傷感, 她究竟是怎麼了?自孩子出生後,他都能感覺到她發自內心的喜悅,她滿心滿眼都是女兒,連他都常常被忽視。
晚上不管什麼時辰, 聽到孩子哭她就會醒來,還要親自去哄,孩子要是不睡,她就一直哄著,從不會有任何不耐煩。他見過李氏對二格格,當然也是疼的,可孩子若是鬨的厲害,李氏也會顯出幾分不耐煩,直接交給乳母去哄。可嵐兒不是,她對孩子似乎有著無限的耐心和包容。
要說有什麼不太對勁的地方,或許是嵐兒對孩子的感情似乎太深了。每次看著孩子,她的眼神裡除了溫柔的愛意,還有一種說不出的炙熱,甚至有些許,瘋狂。
他原以為是母女天性,但仔細想來嵐兒的一些表現是有些奇怪,她明明是第一次做額娘,可對照料孩子卻是那般得心應手,連謝嬤嬤都有些訝異,說一般帶過幾個孩子的額娘才會這樣熟悉孩子的習性。
她未嫁前是年家最小的女兒,並沒有弟弟妹妹需要她帶著。她的那些侄兒侄女們不少和她年齡相差無幾,也用不著她照料。所以她不會有很多機會去接觸小嬰兒,那她對照料孩子的熟練就有些說不通。
可他明日一早就得走,這一離開就要好幾個月。
思索了片刻,決定把蘇培盛留下,這奴才從小跟著他,是個機靈的,也算忠心。嵐兒若有什麼異樣,蘇培盛也能及早通報他。
再讓僧人來做場法事,以求驅邪伏魔,消災解厄。至於其他的事兒隻能等他回來再探究竟,他隱隱覺得嵐兒有什麼事瞞著他,可又不好直接去逼問她。
蘇培盛看著天兒已經是蒙蒙亮了,就吩咐小太監去傳膳。四爺昨兒叫了他進去,說讓他留在府裡,他還以為是陳福那幾個小子告了自己黑狀,聽了四爺的吩咐才知道四爺這是放不下年主子和四格格。
隻是這樣一來,就給了陳福幾個在四爺跟前露臉的機會。可四爺的吩咐他一個奴才哪有挑三揀四的份兒?把年主子這事兒辦好,主子爺自然也忘不了他的好處。他進去換了兩回茶,瞧見四爺是在寫佛經,不知是給誰的,要臨走前不眠不休的連夜寫。
四爺這人呐,折騰起自個兒來也從不手軟,這一路上也夠累人的,偏偏四爺又一晚沒歇著。
春棠院這邊,年玉嵐早上起來,親了親還睡的迷糊的女兒,小滿服侍她更衣洗漱,可神色卻有些奇怪,像是有什麼話要說。她一會兒還得給四爺送行,不能耽誤了時辰,就打算一會兒回來再問小滿。
用了早膳,喂飽了小姑娘,就帶著一行人去往銀安殿,今日的天兒是真好,陽光明媚微風拂麵,不冷不熱,正是出遊的好時節。
小姑娘打從生下來,還很少出過院子,她穿著花盆底鞋不大方便抱她,就交給了乳母抱著,小姑娘這會兒已經醒了,睜著大眼睛四處看著。據說嬰兒半歲前眼睛裡隻有黑色和白色,半歲後才能辨識彩色,也真是神奇。
雪球近日裡很喜歡和小姑娘在一起,也跟著一起去銀安殿。路過府裡花園,花園裡的花兒開得正好,不時有蝴蝶飛舞著,雪球又開始撲騰著玩兒,小姑娘的注意力也被雪球吸引著。
當初她就是在這兒撿到雪球的,那時還小小的一團,可憐巴巴的望著她,現在已經完全看不出當時的瘦弱模樣,雪球在她好吃好喝的供應下,已經愈發富態了。再不控製它飲食,可就真成圓球兒了。
她到時還不算晚,和李氏說了幾句話,福晉和幾個格格也到了,見了禮就等著四爺來。
小孩子走到哪裡都是招人喜歡的,寧兒又生的好,李氏主動逗著小姑娘,小姑娘一會兒看看李氏,一會兒看看弘時,弘時也有些好奇的看著她。
畢竟是同父的兄妹,她仔細瞧著居然覺得小姑娘和弘時有二三分相像,鼻子都是挺而直,顯然是隨了四爺的,不過小姑娘的更秀氣些。
“寧兒,這是你的弘時哥哥。”
回應她的是小姑娘“哦哦”兩聲,可真是個會湊趣兒的孩子。
她眼見著弘時瞬間臉紅到脖子,好半晌才道:“年額娘,四妹妹怎麼這麼小?”
這話逗得大家都笑了,還是李氏笑著道:“傻孩子,你小時候不也是這般大?你四妹妹已經是長得比同齡孩子還要好些,不算小了。”
“哦,是這樣啊。”
她看著弘時不好意思的樣子,心中也有幾分慨歎。半大的小子,正是朝氣蓬勃的時候,自打開始習武,這孩子的變化確實不小。畢竟是四爺的孩子,隻要好好教養著,怎麼也差不到哪兒去?希望這孩子不要再和那一世一樣糊塗。
“四格格叫寧兒?”
福晉的話讓她回過神兒來,回道:“回福晉,寧兒是小名兒,四爺說四格格今後叫福寧。”
“福寧,一聽就是個有福氣的,真是個好名字。四爺可真是疼年妹妹,這麼快就給四格格取了名字,先前的幾個小格格可沒這麼大的福氣。”福寧,四爺還真是和那一世一樣,盼著他和年氏的孩子有福氣,可人啊不該奢求那麼多,福氣太盛的名字,年氏的孩子根本撐不住。
她對上福晉的眼睛笑著說:“不過是因著四格格年紀小,四爺才多疼她幾分,妾身也不指望她能聰慧過人,隻求她一世安寧。這府裡的女兒家都是金尊玉貴的人兒,也都是四爺和福晉的掌上明珠呢。”福晉的話實在太給她們娘倆拉仇恨了,李氏和宋氏都還在場呢,尤其宋格格的兩個女兒根本沒活過滿月,沒來得及起名字也是正常。
“年妹妹說的對,府裡的女兒家都是金尊玉貴的。”淑哲自然聽出年氏的意思,可四爺命裡是個沒有女兒緣的,四個女兒一個也沒保住。如果這四個小格格能活到四爺登基,倒真能說上一句金尊玉貴,可惜啊,沒一個能撐起的這種福分。
李氏在一旁道:“生在王府本就金貴,但無論是尋常百姓家還是王公貴族家,都是偏疼最小的。四格格是咱們府裡最小的孩子,又生的這般粉雕玉琢,彆說四爺,我瞧著也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