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用完了早膳, 下了一夜的大雨還沒有減弱的趨勢, 本以為四爺今日不會出去了, 可四爺卻說要去戶部一趟, 那一定是有什麼正事非去不可了。她不便多問, 就又給四爺加了件厚氅衣。
外邊冷得很,四爺也不讓她出去送。
四爺剛走,小姑娘也醒了來,方才糊了四爺一胸膛的口水,這小丫頭卻醒都沒醒, 繼續呼呼睡著,四爺對著睡得香甜的女兒, 也是不敢驚擾這小家夥睡眠, 自然什麼懲處措施都沒有。
喂著吃了一小碗米粥,就把小姑娘放在地毯上玩兒,她繼續做著針線,屋外的狂風呼嘯著, 彰顯著凜冽的冬日是真的來了。這場雨也不知什麼時候會停歇,光這大風,地裡的莊稼就要被吹倒不少。
做了會兒針線,覺著眼睛有些酸澀,就擱下手上的東西打算歇會兒。雪球不知什麼時候也過來了,就趟在小姑娘身邊,露著肚皮任憑小姑娘摸,一點兒也不見惱, 真是個乖的。
自打懷上小姑娘,她的注意力就被分走了大半,雪球剛開始也委屈的喵喵叫,她隻得吩咐陳安多給雪球弄些好吃的補償它。小姑娘出生後,一開始她還怕雪球會對小姑娘有敵意,不大敢讓兩個小的接觸。可雪球的表現卻是出乎她的意料,隻是彆扭了一小段時間,很快就好了。隨著小姑娘愈發大了,這倆看起來是愈發要好。
她拍了拍手,小姑娘抬起頭看她,嘴角還掛著些口水向她爬過來,雪球也翻過身來踱步到她跟前蹭著她。兩個小萌物呀,真是讓人看著就心情大好。
用帕子給小姑娘擦了口水,很快又有新的流出來,仔細看了下她的嘴巴,上牙槽的位置已經冒出了三顆牙尖尖,這是又要長新牙了,怪不得近日裡總是流口水。
早上四爺被小姑娘糊了一胸膛的口水,準備熱水洗浴有些來不及,她就吩咐人弄盆熱水,親自給四爺擦了乾淨。幸好,畢竟是親閨女,四爺隻是無奈的搖頭,臨走前還囑咐她天兒冷得很,彆讓小姑娘著了涼,但也彆穿的過多了,對孩子也不好,真是個愛操心的爹爹。
“小乖乖,下回可不能再弄阿瑪一身嘍。”還連累你額娘一早被你阿瑪拍了三下屁股,說什麼女債母償,好像和他這個阿瑪沒有任何乾係似的。
“哈哈~”小姑娘不明所以的笑著,還直往她懷裡紮,應該是想吃奶了。
喂了小姑娘吃了奶,就把她放下讓她繼續爬著玩兒,孩子多動一動對生長發育是有好處的。
看見倆小的又玩兒在一起,雪球在前麵踱著步子,小姑娘爬著似是要和雪球比誰更快。一開始雪球不急不緩的和小姑娘保持不遠不近的距離,倒像是在引導小姑娘。有回小姑娘爬的很快,嘴裡還“哇啦哇啦”叫著笑著,雪球落後她一些,敢情是以為自己贏了?不得不說,雪球還是很有大孩子風範的,要不彆說是小姑娘,就是一個成人,哪可能比貓快?
看了一會兒,她覺著腹中有些餓,早上光顧著這父女倆,她還真沒用多少。正想叫些點心,就見小滿端著奶茶和點心過來,這也是個貼心的。隻是這點心和平日裡的有些不同,花樣也多了不少。
她拈起一塊小酥餅嘗了一口問小滿:“這是府裡廚子想的新法子?”點心外形精致小巧,一小口一個,不會顯得吃相難看,味道也可口,這種的裡邊還有豆沙的夾心兒。
“是主子爺昨兒從外邊帶來了,看著包點心的紙上寫著食味軒,是京裡那間百年老鋪子呢,以前在家的時候小姐也常派人去買的那家。”小滿笑著道。
她就說怎麼覺得有些熟悉,原來是那家老鋪子,一開始還是大哥二哥常給她買的,後來大哥二哥外出做官,她就打發下人去買。
“哦,四爺怎麼突然想起買這個了?”昨日四爺回來時看起來心情也不大好啊,怎麼還有心情給她買吃食?
“奴婢也不知道,昨兒四爺身邊隨行的小太監交給奴婢的,數下來有八種,各種口味的有。反正就是主子爺想著主子唄,彆的院子可沒有。”昨兒那麼大的雨,這些點心倒一樣沒淋濕。
“這麼多?那就仔細放起來,那些酥餅類的一放綿軟就不好吃了。”
“好,看來這幾日主子都不會叫膳房的點心了。哪有主子爺親自買來的好吃?”
她臉一紅,佯作怒道:“就你話多,四格格這月的尿布全給你洗了。”
“是,奴婢洗。”小滿笑嘻嘻道。
真是被她慣的了!
小姑娘看她吃東西也“啊啊”叫著,似乎也想吃,她想逗小姑娘,就裝作沒看到自顧自吃著。小家夥果真就不乾了,伸出肉肉的小手要抓,見抓不到還“嗚嗚”委屈哼著,當真是個小貪吃鬼。
“乖乖,這些都不適合你吃,你的牙才剛長出來兩顆,嚼不動的。”她耐心哄著小姑娘,還隱隱有些幼稚的得意,能吃得動這些,起碼要長到兩三歲呢孩子。
小姑娘哼哼唧唧的不同意,她就撚起一些些喂給她,可明明已經很小了,小姑娘還是咳了兩聲,似是有些卡到了,把她嚇得夠嗆,這麼小的孩子若是卡到那還得了?見著隻是咳了兩聲,小姑娘臉上也沒有難受的表情,她才終於放下心來。沒成想小丫頭不咳了又張開小嘴巴要繼續吃,這讓她瞬間有些疑惑:這麼個小吃貨是像了誰啊?八成是她爹爹,謝嬤嬤曾經無意透露過,四爺小時候曾經是個小胖子呢,那一定是個愛吃的。她從小到大,可沒有胖過,除了懷小姑娘的時候似乎胖了些,可四爺還一直說她太瘦了。
想起小廚房還有些新做的豌豆黃,就讓人端了過來,一勺勺喂給小姑娘吃,這東西綿軟,倒是可以給她吃。
吃了快兩小塊,小姑娘還張著嘴巴要吃,“好啦,不許貪吃了。等你的牙齒都長出來,想吃什麼額娘都答應你。”她也怕小孩子不懂饑飽,萬一撐著就不好了。
大雨足足下了兩日半才停息,之後天兒就愈發冷,連陽光也不常見到,轉眼又快到年底了。
她一直頗為掛念育嬰堂的事兒,可她一個女眷又不好常和外界聯係。
一日四爺到她這兒,用罷晚膳,她就向四爺提議年節將近,想找柏林寺的僧人們來做趟法事祈福除邪祟。這樣就可以順便問問慧嘉法師事情的進展。
四爺對此很是讚成,還提議說文覺大師的熟讀佛典、修為甚高,可以請他來做法事順便講講佛法。
聽著四爺的極力推薦,她要拒絕的話就有些說不出口。可這回她本就是為著育嬰堂的事兒想找慧嘉法師來問問,換彆人來還有什麼意義?還有那文覺給她的印象實在不好,尤其他上次看寧兒的眼神,仿佛能穿透一切,讓人心中有些發寒。
“隻是場普通的法事罷了,用不著文覺大師這般的高僧,上次來的慧嘉法師就不錯,這回還是讓他來吧。”
四爺心下有些奇怪,嵐兒甚少會反駁自己的意見,這回怎麼要點名讓那慧嘉法師而不要修為更高的文覺大師?
“你上回去柏林寺是文覺大師接待的,你覺得這人不好?”文覺這人向來是極有禮數的,也知道嵐兒是自己的側福晉,不大可能會得罪於她,再說嵐兒也不是個小氣的。
沒想到四爺要問到底,她是真不想見這文覺和尚。可這文覺似乎又很得四爺青眼,真是有些麻煩。
自從上回見過文覺和尚,想起他應是參與過四爺處理二哥一事,她心底隱隱就有心不安,甚至想過有合適的時機先除掉這人,可這人那一世能獲得四爺的看重,必然不是個簡單人物。
再說就算有這和尚在旁煽風點火,最後做下決定的還是四爺,帝王本身大多有疑心病,四爺也並不例外,那懷疑的種子埋在他心中,早晚會長成刺,他也勢必會想法子拔出。
“那文覺和尚長相有些可怖,我瞧著有些害怕。”這也算是理由吧,那文覺有種說不上的陰森病態,四爺難道沒察覺?還是男女審美有差異?
四爺聽到這話覺得驚訝又好笑,正色道:“又胡說了,文覺大師是得道高僧。容貌有些奇特之處也沒什麼。你呀你,讀了那麼多書,什麼時候開始以貌取人了?這可不是個好習慣。”
她用手指勾住四爺的袖口,耍賴道:“可我就是以貌取人了,最愛爺這般樣貌的,彆的都入不了眼了。”說完才發覺這言語怎的有調戲四爺之嫌?可她隻有過他一個,也隻喜歡過他一個。
四爺先是大笑,繼而道:“爺也是,除了嵐兒彆的都入不得眼了。”
這一來一往的對話,氣氛驟然變得有些曖昧,一陣翻雲覆雨過後,他們才又繼續方才的話題。
“你不願請文覺大師也罷,每到快年節時,稍微有些臉麵的人家都要請高僧做法事,文覺應是下一任柏林寺的主持長老,不少人親自去請還請不來,你卻是看不上人家,不過倒省的爺費心。”真不知這丫頭怎麼想的。文覺這人容貌上並沒有明顯的缺陷,隻是瘦削的有些過了,看著似乎是有些病態可怖。他倒是聽說那慧嘉和尚容貌俊秀、氣度雅致又年紀尚輕,有機會倒是可以見上一見。
“妾身也隻是覺得請文覺大師有些大材小用了。”四爺這是同意了吧?
四爺看著她搖搖頭,顯然是不信她的話,可那眼中的幾分笑意,顯示他並沒有生氣。目的算是達成了,隻是她的腰有些酸。
“過年時冷得很,這回寧兒怕是也得跟著進宮,到時多給她穿些,彆被風吹著了。還有你,向來身子也比不得旁人硬朗,也彆凍著了。”他本不想讓寧兒跟著入宮受罪,可娘娘前幾日親自派了人來說想見見四格格。那回不歡而散後,他有些時日沒去過永和宮,福晉前兩日請安回來後說娘娘似乎身子有些不大好,是咳疾犯了,他也不禁有些擔憂。他有時想想也覺著自己可笑,早就過了需要額娘疼愛的年紀,長子都已成婚,還計較那些做什麼?不過是自尋煩惱,可就是心裡有個坎兒總是過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