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回想起, 她根本不知道那三日是如何度過的。四爺的病一日比一日駭人, 他其實已經吐不出什麼了, 全是膽汁和好不容易喂進去的藥,狼狽不堪。也已經沒有氣力趕她出去了。
她不敢再離開他半步,隻能一遍遍喚他的胤禛,好像這樣就能留住他。她平日裡不敢輕易叫他的名字,這回倒可以喊個痛快了。
直到白大夫一行人來, 才算緩解了四爺病情的惡化。讓她驚喜的是,同行人中居然還有福慧。
白大夫知曉四爺已經進不下湯藥,就想了個熏蒸的法子,可他年事已高一路奔波已經精神不濟, 本要配合著熏蒸的針灸就由福慧來執手。
這場治療過了一個多時辰才算是結束, 白大夫整個人已是精疲力儘,她叫蘇培盛扶著白大夫去歇息,才有空和福慧說說話。
“額娘,你又瘦了。”
“福慧,你怎麼來了?”
話音一同響起,他們母子相視而笑。
看著眼前比她高出一頭的兒子, 她忍不住走上前擁抱住他。真是奇怪,她忐忑不安了幾日的心, 在看見他的那一刻奇異的平複下來。
“額娘,你彆哭,阿瑪會好的。”這世間多的是做儘壞事的惡人,他的額娘是這世上難得的好心腸, 可卻總是要難過。
“我是高興。對了,你怎麼會跟白大夫一起來?”四爺的病有了希望,福慧也來了,她確實是高興。
“那日我正和白大夫討論一味古方,遇上了外祖父去請白大夫,白大夫一聽知道大約要用到針灸,可他眼睛已經不大好了,就邀了我一同前來。”
她也是不久前才得知福慧與白大夫是認得的,準確來說是白大夫與彌澄大師相識多年,也是柏林寺的常客,算是看著他長大的。
“你見到外祖父了?”
“見到了,老人家身體硬朗著呢,額娘放心。”
“嗯。”要是祖孫能相認該多好,那一世父親對這個外孫也喜愛的很。
“額娘,你去歇歇吧,眼下都是黑青。”
“嗯?是不是不好看了?”這些時日她都無心妝扮,晚上也歇不好,臉色怕是難看得緊。
福慧有些無奈自己額娘跳脫的思維,語氣肯定的道:“額娘一直是最好看的。”
“你啊,從小就嘴甜。你也快去歇著,這一路奔忙可彆累壞了。”
“好。”
慧嘉出了營帳就看見立在不遠處的蘇公公,寒暄幾句便告辭了。
蘇培盛心中卻是驚疑不定,他親眼看到剛才營帳中一男一女相擁的影子,年側福晉和這僧人究竟是什麼關係?還是自己方才眼花了?
哎,這可真是一團亂麻!
四爺當晚過的還算安生,一直緊蹙著的眉頭也舒展了些。白大夫到來的第二日晚上,四爺終於醒了過來。
他不知自己昏睡了多久,隻覺得像逃出生天,恍若隔世。屋裡點著一盞燈,他能隱約看到屏風另一側塌上躺著的身影,應該就是她了。
這些時日他一直昏睡著,半夢半醒間他能感受到她就在身邊,夢裡的那個人也像她。
他本以為這是個有幾分聰敏的,可經過這次才知道這是個傻的,知道他得了會傳染的病還特意趕回來照顧他,真是傻透了,一點明哲保身都不會!
他胸腔有些憋悶,忍不住輕咳了幾聲。
“胤禛?”聲音帶著睡意的慵懶,人卻快速從屏風那一側走過來。
好啊,她倒是叫順暢了,這些時日他似乎耳邊一直聽到有人在叫他名字,也就她有這個膽子。
“嗯。”看在她辛苦的份兒上,允她叫幾天好了。
“你是真的醒了?”女人驚喜的再次問詢。
“嗯。”這個小女人怎麼越來越傻氣了?
下一刻他的身子就被她的纖細的雙臂緊緊的摟抱住,這小女人的勁兒還挺大,勒的他脖頸有些疼,他還沒說什麼,她卻嗚咽著哭起來。
看懷裡人哭的可憐模樣,他心裡軟的一塌糊塗,看來他這場病是真的嚇著她了,隻是哭的他有些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