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不打算騎馬, 所以也並未準備換騎馬裝束。可四爺和小姑娘卻不同意,一定要叫她也換成一樣的, 她隻得叫小滿翻出她的來,是和小姑娘一樣的款式顏色, 當初就是叫針線房一塊兒做的。
她較少穿豔麗的顏色,換上後還怕會不合適。可換好一出來小姑娘相當捧場,直誇額娘好看。四爺一言未發, 她抬眼去看, 他眼裡明明有讚賞之意嘛,何不誇誇她呢?今兒畢竟也是個值得慶賀的日子啊。
四爺被美人兒嗔怪的看了一眼, 知道這是不滿他的沉默, 可他就是有心想逗她,便依舊不說話。
小姑娘沒注意到阿瑪和額娘間無聲交流,興衝衝的把弟弟抱了過來,後邊是緊跟著的乳母。
“嗚啊——”小福宜還沒醒呢,有些不滿被姐姐打擾了睡眠。
看著閨女抱了兒子過來, 那個姿勢實在叫人看著就難受,小家夥的眉頭已經皺起來了,臉色也愈發難看, 揉了揉眼睛,才終於清明些。先是瞅了瞅抱著自己的姐姐,又看著她和四爺的方向“嗚嗚”了兩聲,大概是在求救?
她伸手從小姑娘那兒接過小福宜,輕拍了兩下小家夥的神色才好些。因著怕時辰晚了會熱, 他們今日起的便格外早,也是難為這小家夥了。喂了他吃完母乳,一家人才向馬場進發。
小福宜瞌睡了一路,到了馬場才算清醒過來,好奇的張望著四周。
小姑娘直奔自己的“白雪”,旁邊馬廄裡一匹矯健的銀鬃色駿馬見著四爺興奮的抬頭甩了甩尾巴,這兩匹看樣子應該都是河曲馬。
養馬的太監估計也沒想到這麼一早來了這麼幾位主子,慌慌張張的跪地請安。
“弟弟你看,這是姐姐的白雪!”養馬的小太監幫著小姑娘把馬牽出來,小姑娘踮起腳親昵的摸著小馬駒的後背,顯然是和小馬駒之間相當熟稔了。
小福宜現在對“弟弟”這個稱呼已經有了些許敏感度,聞聲看著小姑娘的方向,大眼睛裡有些驚奇。小姑娘把“白雪”拉近,小福宜看著近在咫尺的東西驚訝的長大了嘴巴,說起來這還是小家夥第一回見到馬呢。
小姑娘看到弟弟的反應很是滿意,小心踩著腳蹬翻身上馬,動作頗有些帥氣呢。
“白雪”慢悠悠的走動著,速度很慢,連她看著也覺得放心。等小姑娘輕拍了拍它的脖子,“白雪”的速度才加快了些,小姑娘興奮的小臉也變得白裡透紅。
四爺在一旁指導著她如何更好的駕馭馬,小姑娘學的很認真,時不時提上一兩個問題,四爺並不直接回答,而是一步步引導小姑娘自己思考說出自己的想法,最後再跟小姑娘說他也是這個答案,小姑娘就顯得格外高興,看來四爺是很懂鼓勵教育呢。
不一會兒,四爺也牽出自己的馬,那馬叫“白羽”,體格雄壯,步伐也格外有力,小姑娘豔羨的看著比自己的小馬高出許多的駿馬,不一會兒對著“白雪”道:“白雪,有一天你也能長這麼大叭,我也會長的和阿瑪一樣大的。”
嗯,這誌向很不錯。兩匹馬都是河曲馬,應該能長成體格差不多,隻是小姑娘想長到她阿瑪的身高就有些困難了,再說女兒家長那麼高也不好看啊。
“寧兒,想不想試試阿瑪的‘白羽’?”四爺拉著自個兒的馬到小姑娘跟前。“白雪”或許是有些怕,開始主動往另一邊撤,那怯怯的樣子實在是又慫又可愛。
“白雪,你彆跑啊,那是阿瑪的馬,不會欺負你的。”小姑娘有些急的抓緊韁繩。
可“白雪”還是不停的往一邊撤。
“白雪,我們輸人不能輸陣,你這樣是不戰而逃呀!太丟人了叭,嗚嗚~”小姑娘見自己的馬不聽話,有些氣餒道。
這話惹得她和四爺笑起來,小孩子家家居然還知道“輸人不能輸陣”了,看來這些時日的書沒有白讀。
還是四爺主動走了過去,把小姑娘抱了下來,又走到“白羽”身邊把小姑娘放了上去。
小姑娘還是第一回騎上這麼高的馬,剛開始還強壯鎮定,不一會兒就露了怯。
“阿瑪,這太高了,我有點,害怕。”小姑娘聲音中有些許發抖。
她和四爺非常仁慈的沒有笑出聲來。
小姑娘伸出小胳膊抱住了馬脖子,和“白羽”商量了起來:“你是我阿瑪的馬,我是阿瑪的女兒,我是你的小主人,你不可以把我甩下來哦,一會兒喂你吃糖,我有很多糖喔。”
這回她和四爺實在是忍不住了,都笑的有些忘了形,實在是自家閨女太逗了,居然和馬打起了商量,可惜“白羽”似乎是什麼也沒聽見,沒有任何回應。
小姑娘聽到這笑聲,小臉馬上變得委屈巴巴的,控訴的看著她和四爺道:“阿瑪、額娘,你們不疼寧兒了嗎?“
四爺聞言直接翻身上馬,把閨女摟在懷裡,一聲口哨,“白羽”像是得到了指令,帶著父女倆向遠處的坡上奔去,傳來的都是小姑娘喜悅的驚呼和一連串兒的笑聲。
約莫過了一刻鐘,四爺帶著小姑娘騎了回來,隻是小丫頭被抱下了時有些暈乎乎的,估摸著是剛才笑太多有些缺氧了吧。
“把福宜交給乳母,爺帶你騎一會兒。”四爺對著她道。
她是也想體驗一把策馬奔騰的感覺,奈何騎術實在不過爾爾,看著馬廄裡好幾匹漂亮的馬,早就有些眼饞。既然四爺相邀,而他的這“白羽”又是最漂亮的,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她正踩著腳蹬上去,身體卻突然騰空,第一念頭是她以為自己踩空了,不要這麼丟人吧?卻感覺有一雙手掐著她的腰往上一帶。
“好了,睜開眼。”
耳邊是四爺調笑的聲音,也沒有落地的痛感,她睜開眼發現自己已經在馬背上了。
忍不住有些惱火的掐住四爺的胳膊,惱道:“你知不知道嚇死我了?”
“娘子莫怕,為夫怎麼可能摔著你?”四爺大笑著夾了夾馬腹,身下的“白羽”很快向遠處奔去。
清晨的涼風在麵上拂過,身後是溫熱結實的胸膛,她不禁閉上雙眼,享受這短暫的無憂無慮。難怪許多人都愛騎馬,為的大概都是這奔騰時候的片刻自由吧。
她和四爺騎了一圈回來後,小姑娘正悠哉的涼亭裡吃著西瓜,小福宜眼巴巴的看著姐姐吃,那模樣實在是有些可憐。
一見她回來,小姑娘就馬上問道:“額娘,這個弟弟能吃嗎?弟弟一直看著我吃,他一定也很想吃。”她剛才想給弟弟弄些西瓜汁喝,可是弟弟的乳母說還不能喝這個,要她問額娘就知道了。
看著自家胖娃娃難得渴望的眼神,她隻能坦白告訴女兒道:“你能想著弟弟這很好,可他才剛三個月,吃了消化不了會不舒服的,至少得等他四五個月大才能吃母乳以外的東西,所以你喜歡弟弟也不可以胡亂喂他。”
“我知道了額娘,可是弟弟好可憐哦。等他能吃的時候,今年的西瓜都沒有了。”小姑娘替自家弟弟遺憾道。
“今年沒有,還有明年呢,乖,額娘知道你疼他。”
“嗯,他是我弟弟嘛!”
她雖沒有特意跟小姑娘說,可小姑娘心裡頭明白著呢,知道隻有這小弟弟是跟她一樣的血緣。
這時馬場外傳來“噠噠”的馬蹄聲,向外看去,原來是弘時阿哥騎馬回來了,見著他們在,弘時立時拉住韁繩,翻身下馬,快步走過來請安行禮。
“起吧,這是一早出去遛馬了?”四爺問。
“回阿瑪的話,兒子是出去拜訪朋友去了。”
“不是昨晚出去剛回來?”
“不是不是,兒子確實是早上剛走的,是去會一個洋人朋友。”
四爺點點頭沒打算繼續問下去,卻聽一道奇怪的聲音念著:“鵝鵝鵝,曲項向天歌。白毛浮綠水,紅掌撥清波。”
循著聲音看去,似乎是弘時的哈哈珠子提的籠子裡的東西發出來了。
四爺的臉色瞬間冷了下來,她也有些為弘時捏把汗了。要隻是去拜訪朋友四爺根本不會說什麼,可帶來這麼一隻玩意兒,那大概是拜訪什麼吃喝玩樂的朋友去了?
“這是怎麼回事兒?”
“回,回阿瑪,這是兒子那洋人朋友送的,說是西洋那邊的鸚鵡,兒子覺著好看,正好可以送給家裡的弟弟妹妹玩兒,正好四妹妹和七弟都在這兒,兒子就不用托額娘送過去了。”
自家的一雙兒女被突然強行拉入話題,她實在是有些哭笑不得。這弘時阿哥越長大越機靈了嘛,不像小時候有什麼事兒就死扛著了,有進步呀,不錯不錯。
“能記掛著弟妹,還有幾分做兄長的樣子。”四爺道。
“疼愛弟妹是兒子該做的,以前兒子不懂事,叫阿瑪費心了。”幸好他急中生智,算是躲過一劫了。
“給你請封輔國將軍的事兒,已經報到宗人府去了,你的親事也定下來了,今後要多做些正事。”
“是。兒子今後定當努力上進,不給阿瑪丟臉!”
“好了,看你這一身臟汙的,趕緊回去清洗。”
“是,兒子這就去!”這些日子阿瑪給大阿哥請封的事兒鬨得沸沸揚揚,額娘也整日裡唉聲歎氣嫌他不爭氣,他隻能出去躲清靜。
他知道自己一向不怎麼招阿瑪待見,所以對請封爵位也沒報什麼希望,誰知阿瑪沒忘了他!已經給他請封了!那到時候他也不顯得難堪嘛!他得趕緊告訴額娘去!年側福晉可真算他的福星了,姐姐的事兒額娘說也是得了年側福晉指點,那他今後就多給四妹妹和七弟送些好玩的唄。
她在旁瞧著這父子倆,也不禁生出許多感慨,弘時阿哥那一世就是一路偏激走到頭,四爺更不是個會向兒子低頭的,父子倆最終走向死胡同也是注定的。這一世的弘時雖然也算不上十分爭氣,但隻要不走那老路子便好。
四爺給弘時挑選的董鄂氏,是席爾達之女。這席爾達是個了不起的人物,曾曆任左都禦史、兵部尚書、吏部尚書、禮部尚書,還曾外放三年,署理川陝總督事務,堪稱是個能臣,四爺對其也甚為讚賞。
弘時這幾年還算有些長進,四爺對兒子們向來不會故意虧待哪個,這門親就定的極好。況且這席爾達無子嗣,對女兒是疼惜得很,一開始並沒有直接答應,聽四爺說是見過弘時幾次鬆了口,畢竟是四爺的兒子,也不會全無可取之處。
最高興的當然屬李氏,她就這麼一個兒子了,四爺給定的這門親事說起來比大阿哥的都好。她也是睽違多年終於有了揚眉吐氣之感,還時不時來四宜堂找她說道大婚的事宜。
不知道他家這小福宜長大了四爺會給他定個什麼人家的女孩?不過還有很遠呢,還是以後再想吧。福慧倒是大了,隻是他是個出家人,也沒有還俗的打算,這一世是看不著他成親了。
四格格看著身旁籠子裡的鳥兒,確實是有幾分喜歡,這鳥兒她還從來沒見過呢,頭有些像傳說中的鳳凰,身子胖嘟嘟的又很可愛。
“阿瑪,這個是弘時哥哥給我和弟弟的嗎?”
“是,你哥哥送你們的。”這小子倒是愈發機靈了,拿弟弟妹妹當擋箭牌,倒是知道他吃這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