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難受?”
“嗯,原來燒傷這麼疼啊。”
這話叫他想起方才柏林寺裡,那慧嘉和尚的遺體在烈焰中焚燒,他看著心裡無端的就憋悶起來,幾乎要喘不過氣,最後他不忍看那灰燼,是兩個小沙彌哭著收到一個罐子裡。
“早些睡吧,睡著就不那麼疼了。”
“嗯。”
床榻上的二人緊緊依偎在一起,女人不一會兒就安然入眠了。撫摸著懷裡的女人,他隻覺得無限憐惜,幸好瞞著她慧嘉法師的事兒,她向來心地善良,要是知道不定會難過成什麼樣。
尤其那小和尚還是為了救人才被橫梁落下來砸傷不治的,那麼年輕的生命,著實可惜得很。
疲倦襲來,他也漸漸睡去,陷入一個支離破碎的夢境裡。
翌日一早,她難得睡了個安穩覺,精神正好,反觀四爺卻似乎歇的不好,他眉間微蹙著,看起來也有些心不在焉。
“爺,你怎麼了?”
“嵐兒,坐過來。”
她正要梳頭發呢,聞言也隻好過去。
他正在貴妃塌上躺著,手裡拿著串十八子撥動著。她斜坐在一邊,抬眼和他對視上,四爺的眼神著實有些奇怪。
“怎麼了?是不是我吵得你沒睡好?”
“你的手拿來我看看。”
她伸出昨兒被燙傷的手,已經好些了,四爺反反複複檢查了一遍才終於鬆開她。
“我都說了無礙的,你彆擔心。”明明就是件小事嘛。
一起用了早膳,她本以為四爺要走的,卻沒想到他今兒倒是哪裡也不打算去,專門陪孩子們玩兒了。
小姑娘用過膳就去寫字,七阿哥可就撒了歡兒了,一個人獨占著阿瑪,在四爺周圍爬來爬去。
“爺,人家都說慈母多敗兒,您這慈父可比我還縱容他,你瞧他高興的樣子,像隻小猴兒一樣。”
“咱們七阿哥是男孩,調皮點無妨的。”
隻見四爺伸手撈起趴著耍賴的孩子,眼神和動作都慈愛的很,連小福宜的口水沾到他身上也沒有半點嫌棄。
小家夥笑嘻嘻的在阿瑪的縱容下玩鬨著,一會兒又用手掰著腳想要送到嘴邊啃,可許是他有些胖,並不是那麼好完成的。
小家夥“吭哧吭哧”努力著,她在旁給孩子鼓著勁兒,又過了約一刻鐘,小家夥終於實現了願望,成功吃到了自己的胖腳丫。似乎還咬了一下,估計是覺著沒什麼特彆,又放開了。
完成了小目標,小家夥又開始練習爬行。在床榻上爬完,又在地毯上爬,最後乾脆像個小猴子一樣,把四爺當做大樹在爬,四爺居然還幫著托著他,小家夥成功爬到四爺懷裡,對著阿瑪的腦門給了個響亮的親吻。
“啊呀,小家夥,你的口水糊了你阿瑪一臉了。”她拿出張新帕子給四爺擦拭著,幸好四爺並不在意。
“咿呀——咿呀喲——”
小家夥嘴巴裡不知又在表達什麼意思?
“等再大點阿瑪就給你安排幾個諳達,學些真本事,長成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保護你額娘和你姐姐。”
想著福宜長成個男子漢的模樣,她的小夥子,能提筆寫字也能騎馬射箭,或許還能遇上個情投意合的女孩,可真好。
“等他長大我們也該老了。”也算是完成使命了吧。
四爺眼睛深深看著她道:“到時候爺是老了,可你還不老呢。”
“女人可比男人老的要快呢,爺比我大上些,咱們剛好一起老去。”
“你啊,就會哄著爺。”可隻要跟嵐兒在一塊,他也覺著自己年輕了不少。
自古以來,沒人能長生不老,他也不曾渴求過。
可昨夜那夢裡的情形,他萬萬不能接受。
在那夢裡,他登基成為新帝,可具體的過程不得而知。
嵐兒是他唯一的貴妃,隻是比現實裡的她更孱弱。他們的孩子一個個夭折,把她折磨的不成樣子。四格格在康熙五十六年就沒了,他懷裡的小福宜,他的七阿哥,在那夢境裡隻活了半歲。
還有令外兩個還未曾謀麵過的孩子,似乎也都沒保住,那夢境混沌的很,還有額娘、十四、年羹堯、隆科多......
許多東西他來不及看清,那夢就結束了,唯一叫他刻骨銘心的是嵐兒的死,就在他登基後的第三年。
那夢裡的許多事和現實中並不一樣,他和嵐兒的長子、長女都活了下來,個個活潑可愛,不像那夢裡皆是早早夭折。
可那夢境又真實的很,仿佛是真正發生過一樣。
許是上天對他的預示?
無論如何,他不會允許嵐兒那麼早就離開,他們的兒女也都會一世平安順遂,榮享富貴。
“爺,你怎麼了?從早上就有些怪怪的。”
“沒怎麼,想起了一些事兒。”
“是什麼煩心事兒嗎?不妨和我說說。”
“沒什麼。”他有些不敢想象沒了嵐兒和孩子們的日子,那夢境裡的自己是怎麼過去的?他想不出來。
“嗚啊——”
小家夥張開手臂朝向她,她從四爺懷裡接過來,小家夥自動往她胸口蹭了蹭,這是找吃的呢,胖小子這是餓了。
喂了小家夥吃完,拍著他打了個奶嗝,才又把他放在床榻上。先前吃飽喝足了就是睡,現在越大精神頭也愈發好,也不那麼愛睡了。
“小福宜,睡不睡呀?”
小家夥搖晃著腦袋,像是在回答她一樣,伸展著自己的小胳膊小腿在空中瞪著抓著,一個人也能玩兒的高興呢。
“這是給誰做的衣服?”
她抬眼看見四爺拿起針線筐裡的鞋子,那是給福慧的,居然忘了收好。
“這鞋是用來試試手的,做的不大好。”
四爺看了她一眼沒再說什麼,也幸好是這樣,不然她還真不知該怎麼答下去。
四爺在她這兒足足呆了兩日才出門。
她的日子還是那樣平靜又熱鬨,被摯愛的三個人占滿著,唯一的遺憾是福慧一直都沒回來,也沒有消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