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退, 天邊已是晨光熹微。
馮永泉伸手揉了揉眼,看著寢殿的方向,心裡不住泛起了嘀咕。
這四爺平日裡起的都挺早,怎麼偏偏今兒遲遲不見人起身?喝多了還是昨兒縱欲過度了?
他問過接生嬤嬤,一般第三胎會比之前快上許多。再這麼下去, 估計年主子都快能生完了。
這要是外人知道了武格格困住主子爺,叫他們年主子顏麵往哪兒擱?這其實還是次要, 關鍵年主子心裡得多難受。
寢殿內, 獸頭銅香爐裡升起嫋嫋煙霧, 散發著濃鬱的丹桂香氣。
四爺睜開眼睛, 看到一個背對著他沏茶的女人。腦子還有些混沌,脫口而出的“嵐兒”, 叫那女人身子一僵, 看清這人身形後,他也知道是叫錯了。
嵐兒因著有孕, 那肚子裡的小家夥已經把她纖細的腰肢撐的變了形狀, 可眼前這女人並沒有身孕。
“妾身給四爺請安。”
“武氏, 你怎麼在這兒?”
“昨兒爺喝醉了, 妾身來送了醒酒湯。”
昨兒他去了十三府上,回來路上遇上了嵐兒大哥,就一塊喝了許多酒,還聽了不少嵐兒幼時的事兒。
武氏什麼時候來的,他還真沒有印象了。本打算洗漱完,散了酒氣就去春棠院, 可後來大概是睡過去了。
“你退下吧。對了,年側福晉有身子,你少去叨擾她。”
“是,妾身告退。”
蘇培盛見武格格出來,臉色似乎有些難堪,這意思是四爺不悅?
蘇培盛趕忙進了寢殿服侍著,見著主子爺用手撫著額頭,估計還不大舒坦呢。年側福晉那大哥看著文弱,可也忒能喝了,主子爺完全不是對手。
服侍了四爺穿戴好,蘇培盛跟著出了寢殿,看見院子裡站著的馮永泉,頓時有些心虛,年側福晉的事兒主子爺該不會發火吧?
這都第三胎了,看女人生孩子的新鮮勁兒也該過了吧?當初福晉生弘暉阿哥,四爺也沒一直在產房外等著啊。女人生產這事兒男人又幫不上忙,去也是白去。
“奴才馮永泉給主子爺請安。”
“馮永泉,一大清早你怎麼在這兒?你們年主子派你來的?”
“回主子爺的話,淩晨的時候年主子發作了,奴才是來請主子爺過去一趟。”
“你們年主子發作了?”
“回主子爺的話,年主子是發作了,到現在快三個時辰了。”
馮永泉話音剛落,正等著主子爺的話兒,他早琢磨好怎麼不動聲色把昨夜的事兒倒出來,給蘇培盛點兒難堪瞧瞧,卻見主子爺大踏步走了出去。
蘇培盛一看四爺的臉色,更止不住的心裡發虛。
春棠院裡的人個個都緊繃著神經,按說年主子都是第三胎了,可接生嬤嬤說宮口開的慢,不大好生。
四格格早膳也不用,就在產房門口站著等。七阿哥平日裡吃飽了就玩兒,今兒卻一直吵著要額娘,可也如何能叫阿哥進去產房?隻得攔著他,無論怎麼哄,這小祖宗就是一直哭。
四爺一進來看到的就是這幅場景,他和嵐兒的兩個孩子可憐巴巴的站在產房外,大的摟著小的默默掉眼淚。
四爺來的時候步伐極快,等眾人反應過來,連忙上前行禮。
“你們年主子情況如何了?”
“回主子爺的話,我們主子現下還好,就是宮口開的慢,估計還得等些時候才能生下來。”見無人站出來應答,月菊大著膽子回道。
“阿瑪,福宜要額娘。”
小家夥原本趴在姐姐懷裡,聽到聲音才抬起頭來,看見阿瑪像是找到了主心骨,邁著小步子跑到阿瑪跟前伸手要抱著。
他伸手摟抱起兒子,想招寧兒過來,小姑娘的態度卻有些奇怪。自他進來隻行了個禮,也不說話。
“阿瑪,額娘疼,在哭。”
他聽到了,嵐兒壓抑的痛呼不時傳來,從子時開始,她就在承受這樣的痛苦。
他應了她生產之日定會陪著她,卻沒能做到。
“寧兒,帶著弟弟去玩兒吧,阿瑪在這兒看著你額娘。”
“我不要出去,我要陪著額娘。”
“四格格乖,聽主子爺的話,先帶七阿哥出去吧。”月菊勸道。
“不許勸我,我要陪著我額娘,我不相信旁人!”
“寧兒,到阿瑪身邊來,連阿瑪你也信不過?”
他家小姑娘眼睛紅通通的,顯然是一夜沒睡。
小姑娘慢慢走過去,卻是抱過懷裡的弟弟,轉身回到原先的位置。
“姐姐,我要額娘。”
“福宜乖,你先去用早膳,額娘一會兒就能生下弟弟了,很快很快。你要是不聽話,額娘在裡邊也會擔心你的。”
“那好吧,福宜乖。”
馮永泉接過小阿哥抱了出去交給乳母,回去看到四格格單薄的身形還緊咬著下唇,似乎是努力不讓自己哭出來。他看著都揪心,畢竟是他看著長大的,如何能不心疼?
昨兒在東書院,四格格和那女人說了什麼他沒聽見,隻是四格格恐怕是被傷了心,方才才那樣對待主子爺。
“小滿......外邊......是怎麼了?”
“主子,是主子爺過來了,就在產房外等著呢。”
“他來了......身上......還有酒氣嗎?”昨兒小姑娘跑去找四爺,回來時說阿瑪喝多了,起不來。這人真是討厭,偏偏在她要生的時候喝醉了。
“沒有,不會熏著格格和阿哥的。”主子還有心思說笑就好,她就怕時間久了,一直被疼痛煎熬著,會叫人喪失了意誌。
“叫四爺......帶著孩子們......去用早膳。”孩子們都小呢,他胃也不大好,還是要規律些用早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