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穀小白如此放肆,李隆基的麵色頓時一黑。
他已經後悔製止裴旻射殺穀小白了。
眾所周知,裴旻的劍術超強沒錯,但箭術其實也是一等一的。
來啊,裴將軍,給朕射丫的,射爛這家夥的嘴!
但是現在這個時候,誰說小蛾子不在,穀小白都不信。
穀小白白了李隆基之後,卻是把手中的兩把長劍,向背上一插,然後再抬手的時候手中卻已經沒有了武器,而是一把長笛。
看到這把長笛,李隆基伸手,又把剛剛抓過長弓的裴旻攔住了。
穀小白抬手,低沉的笛聲,流淌而出。
如幽幽的春風,吹過了這千年的長安,吹過了這亙古的都城,吹過了每個人的心底。
在這寂靜的夜晚之中,遠遠傳了出去。
《古意長安》!
這千年後的笛曲,在千年之前的長安裴將軍府的屋脊上,吹響!
在穀小白吹響了笛子的同時,李隆基的眼睛就瞪圓了。
咦?這個嘴碎還陰險的小子,竟然還會吹笛子?
唐代,正是笛子大發展的時刻。
七世紀,笛子終於有了笛膜。
從此笛子擁有了共鳴,擁有了在大庭廣眾之下力壓群雄,獨奏乃至成為多種樂器中心的能力。
成了文人墨客陶冶情操、樂師昭顯技藝、達官貴人昭顯品味的利器。
而現在,笛子的技藝正在大發展之中,各種吹笛高手不斷湧現,形成了第一個笛曲的高峰。
隻是,他們卻從未聽過這樣的樂曲。
也從未聽過穀小白這樣的技藝。
這樣一根粗大無比的笛子,本就在北方極為少見,在這長安城裡,更是幾乎沒人見過。
那如泣如咽的音色,更是讓人心底發顫。
這樣一根低音大笛,雖然聲音並不尖利,但音量是真的大。
此時萬籟俱寂,笛聲傳出去之後,驚得附近一兩條街道,都有燈火亮起。
隻是,卻沒有人嗬斥,沒有人呐喊。
都被穀小白的笛曲吸引了過去。
穀小白閉著眼睛,吹著第一段引子《雁塔晨鐘》。
雖然沒有晨鐘,卻有遠方的人敲著梆子走過:“邦邦……天乾物燥,小心火燭!”
已經是二更天,馬上就要三更了。
穀小白吹完引子,昂首看去。
站在裴將軍府的屋簷之上,四周的建築儘收眼底。
那一個個亮起的街邊燈火之中,卻沒有他想要看到的那個影子。
穀小白眼中的失望之色,濃得化不開。
“這個少年,竟然真是來尋人,不是來行刺的。”李隆基對身邊的裴旻道。
裴旻卻是不敢托大,依然一手持弓。
隻是,他的弓卻已經低垂下來。
許久之後,他低下頭,閉上眼睛,幽遠、孤寂的笛聲再次響起。
如同孤獨的終南山,默默佇立了億萬年,卻都不到自己想要的人。
笛聲轉動,如終南山的山脊起伏,幽幽笛聲,似乎吹過了終南山的山脊和峽穀的風。
高起,低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