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單的曲調,唱出細膩的感情,真的是太難了。
越簡單的歌,越不炫技的唱法,越難唱。
這方麵是穀小白的短板,但小蛾子的表現,簡直也是教科書級的。
聽小蛾子第一段唱完,穀小白眼睛一閉,歡快的笛音,突然變得緩慢而悠揚。
盲伯的鼓聲變化,雄鼓節奏也變得簡單了起來,雌鼓低音變多,鋪滿全場。
曲調,顯得有些悲傷了起來。
大喜,向來是大悲。
人類的感情,就是如此奇怪。
仲兔的母親,聽著那婉轉的笛曲,看著仲兔軒昂的身影,身穿禮服的模樣,卻不由自主地悲從心來,又開始抹淚。
我的兒子,我含辛茹苦拉扯大的兒子,他已經長大了,是個男子漢了,已經要娶親了。
從今天開始,他就要成家立業了。
新娘也被這樂曲勾起了心傷,她低下頭去,強忍著不讓自己的眼淚流出來。
她抬起頭看著前方仲兔的背影,後方看不清他的臉,隻能看到他高大的身影,頭戴的冠帽上垂下的各色絲絛,以及絲絛上綴著的美玉。
這就是自己要托付終身的人?
仲兔按照司儀的指示,在影牆之前停下,傀儡一般做著繁瑣的禮儀,忙裡偷閒回過頭來,看了自己的新娘一眼,然後悄悄咧嘴,做了個鬼臉。
新娘看到了,眼睛垂下,不去看他,嘴角卻忍不住勾起。
她眼中的兩滴淚再也含不住,順著麵頰流下,在敷粉的臉上,留下了兩道淚痕,然後她飛速抬起頭來,看向了前麵的仲兔,翻了個小白眼,一雙淚汪汪的眼睛格外明亮,就看到仲兔被司儀的長輩輕輕踢了一腳,差點笑出聲來。
這一刻,新娘那梨花帶雨,笑中含淚的模樣,把仲兔完全看呆了。
這一刻,他的心中,油然生出了一種完全不同的幸福感。
這……就是我的新娘!
我的新娘!
我結婚了!
我也有妻子了!
旁邊的司儀,又狠狠拽了他幾下,他才反應過來,繼續向前走。
歌聲繼續:
“俟我於庭乎而,充耳以青乎而,尚之以瓊瑩乎而;”
“夫君侯在庭院間,冠垂青絛在耳邊,玉墜晃我心兒羞;”
合著這首歌的曲調,仲兔一路引領新娘向裡走,一路走過影牆之前,走進庭院,又站住了。
新娘抬起頭來,想著仲兔會不會再回頭偷偷看自己。
從今天開始,她就是這個人的新娘了。
不再是一個待字閨中的女孩子。
或許被踢了好幾腳的緣故,仲兔終於學乖了,老老實實一步步向前走,再沒回頭。
新娘有些失望,她低下頭,也認真地走路。
突然,覺得前方仲兔動了動。
他是不是又看自己了?
新娘抬起頭去,看向了前方的仲兔,依然隻能看到他的後腦勺。
他到底有沒有再看我?
仲兔似乎真的沒有回頭看,規規矩矩的向前走。
穀小白則走在仲兔身旁,像是一名伴郎,陪著自己的朋友走進婚姻的殿堂。
竹笛橫在他的唇邊,像是有魔力一般,讓人哭就哭,讓人笑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