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中年人正圍著一具躺在碎石粉塵中的屍體,應該沒有人看到屍體之後會舒服。蕭崢強忍著內心的不適,又走近了一步,看清楚了那具血肉模糊的身體,腦袋已經被石塊砸得陷入了進去,右肩膀和胸骨的地方也都陷了進去。礦山上的粉塵已經附著在了傷口處,血跡也開始發黑。
蕭崢不忍再看,轉向其他的受傷者,有人胳膊在流血,有人被砸斷了腿,但他們還是堅持在現場不走。為了什麼?無非是家人和親朋,想要能多賠點錢。
蕭崢的內心一陣痛,窮人的生活是沒有尊嚴可言的。活著,在這種礦山上日曬雨淋、吃灰喝土;死了,還會被當作多賠點錢的工具,得不到安息。鳳棲村的老百姓,難道就隻能這麼賤的活著嗎?
此時,鎮黨委書記宋國明、鎮長管文偉已經陪著副縣長陸群超來到了現場。宋國明朝村支部書記馬福來說:“你跟大家說一下,先把人都弄下山。然後,再談彆的。”
村支書馬福來就喊了起來:“大家聽我說,我們今天礦山上出了事,鎮上領導很重視,鎮黨委宋書記、管鎮長都來了,還有我們縣裡的陸縣長也來了,都是來給大家解決問題的。你們趕緊起來吧,把死者弄下山去,把受傷的弄到醫院去!”
但是,一個死者的家屬站出來喊道:“要解決問題,就在這裡解決,沒有賠到100萬,我們不會下山。”
“根山老二,你外甥一個月賺多少?一年賺多少?”村支書道,“100萬,他的工資要多少年!我們村裡的集體經濟也就200萬,都給你們家了吧,夠不夠?”
根山老二道:“村集體經濟,放著乾嘛,還不是給你們村乾部、給上麵下來的當官的吃吃喝喝?就該賠給大家。”
村支書馬福來一聽根山老二揭村裡的短,就惱怒地道:“根山老二,你在放屁。村集體經濟收入是為村裡謀發展的,全賠給你們村裡以後怎麼辦?”旁邊有村民聽不慣了:“為村裡謀發展?這幾年,村裡為大家謀了什麼發展?大家不都是在礦山上暗無天日的乾活嘛?賺的錢也多不到那裡去,可咱們村民喝塵吃土、灰頭土臉,過得不是人過的日子!你倒說說看,村裡謀了什麼發展?如果村裡真為大家謀發展,今天也不會有年輕人橫死了,也不會有那麼多人斷胳膊斷腿了!”
村長劉建明聽到村民在領導麵前數落村裡的不是,也覺得很沒麵子,就加入到了與村民的爭吵:“你們這些沒良心的家夥,如果沒有村裡的石礦,你們連現在這點錢也賺不到!現在出事了,全賴村裡嘛!”
“不賴村裡賴誰?”另有村民也加入了爭吵,“要不是當時村裡要開礦,我們的山還是綠的,水還是清的,更不會像這幾年一樣,經常出現斷胳膊斷腿這種作孽的事,更不會出現慘死的情況!村裡要負責!鎮上也要負責!”
“村裡要負責!”“鎮上也要負責!”礦工和村民都開始吆喝。可見村支書和村長,都無法說服礦工和村民下山。
副縣長陸群超有些著急了,他此次是受了新縣委書記和縣長的委托,前來處理事故的。他本打算在一兩個小時之內,將事故處理完畢,然後給縣委書記和縣長報平安,可就目前的情況來看,事情非常的棘手。
“宋書記,現在這個情況,你看怎麼處理?”陸群超問宋國明。
這個時候,鎮黨政辦主任蔡少華,來到宋國明的耳邊道:“宋書記,派出所欽所長,已經帶了二十個民警過來了。”
欽所長,就是天荒鎮派出所欽佩所長,之前宋國明就擔心現場會鬨事,讓蔡少華通知了欽所長,讓他帶一批民警過來,用來壓陣。現在派出所的人到了,宋國明心裡也更加有底氣了。
宋國明轉向陸群超說:“陸縣長,照現在這個情況看,要讓這些礦工和村民自行下山,恐怕沒那麼容易。我的意思,是讓派出所出麵,誰要是阻攔,就抓誰。”
陸縣長略顯猶豫,他一方麵想儘快平息礦山上的事態,另一方麵又不想把事情鬨大。他道:“宋書記,你有多少把握,能一下子把這裡的事情擺平?”宋國明神情篤定地道:“不用多久。”
有民工似乎聽到了陸縣長和宋國明正在討論的事情,喊道:“他們把民警叫來了,是要抓我們了!我們不是這麼好惹的,錢賠不夠,我們絕不下山!”“絕不下山!絕不下山!”
有的礦工和村民,拿起了撬棍、鏟子等作業工具,一副隨時準備乾架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