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煜就像沒聽見一樣,利箭般穿過重重庭院,衝到養馬房解開自己的戰馬,翻身而上。
秦.王府與平西侯府隻隔了兩條街,劉恒這邊,進了城後,他命轎夫繼續加快腳步,但他又非要擺出光明正大納妾的架勢,吹吹打打地便惹來了百姓的圍觀。道路多多少少受阻,速度就慢了下來,陸煜趕過來時,轎夫們剛好從巷子另一頭轉了過來。
劉恒騎在馬上,認出對麵鬼煞似的陸煜,暗道不好,朝位於兩人中間的守在王府門口的四個侍衛一聲大吼:“陸煜意圖行刺,攔住他!”
王府侍衛得令,抽出腰刀就朝陸煜衝去。
與此同時,劉恒催命似的叫轎夫們往王府衝,隻要衝進家門,他就不信陸煜敢殺進王府!
但區區四個王府護衛又怎是陸煜的對手,四人彎腰齊齊砍向陸煜的戰馬,陸煜長鞭一甩,直接卷走了四人手中的大刀,力道之猛,就連那四個護衛都被武器脫手時的勁道往前一帶,不受控製地撞在了一起。
戰馬自有靈性,直接從四人頭頂越了過去。
轎夫們已經衝到王府門前就差往裡拐了,如今見駿馬迎頭撲來,有活活要踩死他們之勢,四個轎夫想也不想地就丟了肩上的花轎,兩個往左兩個往右撲滾了出去。
前麵的轎夫先扔的,花轎也是前麵先撞地,那一瞬間,手腳被縛的陳嬌沒有任何準備,轉眼就被甩出了花轎。她在花轎裡麵本就是倒著的,現在跌出來,全身幾乎同時著地,陳嬌隻來得及用雙手護住了臉。
身體剛停下來,顧不得感受痛楚,頭頂突然響起一道駿馬嘶鳴,陳嬌驚恐地抬起頭,就見兩隻黑黑的鐵蹄從頭頂上方一尺之處生生地轉了個方向,駿馬的前半身也跟著轉了過去,露出馬背上的男人。
那人雙手攥著韁繩,低頭朝她看來,目光淩厲,俊臉冰冷如初。
隻是一個照麵,迎麵而來的沙塵就迷了陳嬌的眼睛。
她難受地閉上眼,地麵忽的一顫,是他跳下馬,然後,陳嬌被他扔上馬背,他緊隨而上,將她緊緊抱到了懷裡。
陳嬌眼淚嘩嘩地往下掉,像一場無聲的雨。
她以為她又要經曆一場被人淩.辱的噩夢,哪怕舅舅聞訊來救她也來不及,可這個男人出現了,一人一馬,在她被劉恒丟到床上之前救下了她。此時此刻,陳嬌沒有想陸煜能不能成功將她帶走,沒有想她曾拒絕陸煜的提親,她隻是想哭,為暫時能躲避劉恒而哭。
她的肩膀在顫抖,她的眼淚透過衣衫傳到了他胸口,陸煜什麼都沒說,左手緊緊地抱著她,目光審視從王府裡麵衝出來的一圈侍衛。
劉恒再次占了人數的便宜。
他也騎在馬上,怒斥陸煜道:“陸煜,我有陳安親寫的納妾文書,你要搶親不成?”
“文書何在?”陸煜冷聲問。
劉恒讓身邊人將他特意留著的另一封納妾文書遞過去。
陸煜看文書的時候,劉恒好言好語地道:“陸煜,上次你拿匕首扔我,你說事先不知道我的身份,我確實拿你沒轍,現在你公然來王府門前搶我的小妾,壞我好事,乃不敬不法之罪。你若識趣,現在馬上離開,我不跟你計較,否則休怪我不顧往日的情麵。”
陸煜依然看著文書。
他的沉默,在陳嬌看來卻帶著危險。
怕陸煜真的丟下她,陳嬌顫抖著攥住了他的衣衫。
骨氣是什麼?隻要能免於被劉恒糟蹋,她寧可哀求這個曾經被她拒婚的孤傲男人。
她瑟瑟發抖,如一隻被人捏住翅膀的脆弱蝴蝶,陸煜眼睛盯著文書上的幾個字,攬在她腰間的手卻沒有任何遲疑地覆在了她攥著他衣的那隻小手上。男人的大手溫暖有力,那是保護的意思,陳嬌先是驚愕,然後莫名就信了他,僵硬發抖的身子也柔.軟下來,依賴地靠著他。
“敢問二爺,您與陳大人何時議的親?”
安撫了懷裡的小姑娘,陸煜抬頭,十分平靜地問。
劉恒狐疑地看他一眼,道:“六月初,你若不信,可派人去蘇州查證。”
陸煜揚眉:“今年六月?”
劉恒當他真要查證,點頭。
陸煜笑了,將手裡的文書還給劉恒的人,他歉然地對劉恒道:“不瞞二爺,當初我二叔去蘇州接表妹過來時,陳大人曾親口言明,將表妹的婚事交給我二叔二嬸負責,而就在去年五月,我已向二叔二嬸提親迎娶表妹,二老均已答應,隻因表妹年幼,一直未著手婚禮。既我與表妹有婚約在前,恕陸某不能辜負表妹,不能失信於叔嬸。”
劉恒臉色陡變,忽的又想起一事,再看陸煜那一本正經的樣子,他舉著馬鞭朗聲大笑:“世子堂堂君子,竟也會誑人了,若你叔嬸去年就答應了你的提親,今年你嬸母為何還要帶陳姑娘與孟七公子相看?”
陳嬌暗暗咬唇,陸煜這個謊言太容易戳破了。
陸煜卻從容道:“二爺是指嬸母與孟老太太同遊翠湖之舉?那二爺恐怕誤會了,我嬸母與孟老太太本就認識,出遊偶遇相邀同行,再正常不過,絕非議婚。”
這就是狡辯了,劉恒目光一沉,冷聲道:“笑話,子女婚事當然憑父母之命,陳大人健在,哪裡輪得到你叔嬸做主。”
陸煜剛要說話,卻見劉恒身後快馬加鞭來了一人,他笑了笑,待那人靠近,陸煜揚聲道:“二叔,二爺今年六月與姑父議親,姑父同意將表妹許給二爺做妾室,但去年五月我向表妹提親,二叔與嬸母也親口許諾會把表妹嫁給我,還請二叔替我們解惑,表妹的婚事到底誰說了算。”
劉恒回頭,認出來人正是平西侯的弟弟、陸煜的叔父陸二爺。
陸二爺呼吸未穩,視線掃過地上的納妾花轎,又見侄子懷裡的外甥女手腳都被捆著,狼狽可憐,素來溫文爾雅的陸二爺,突然破口大罵起來:“陳安那混賬東西,先害死我妹妹,又要欺我外甥女,早在我去接嬌嬌時,便讓嬌嬌與他斷絕了關係,從此婚嫁均與陳家無關。現在陳安明知我將嬌嬌許配給了侄子,卻又背著我將嬌嬌送給二爺做妾,分明是想利用二爺報複於我!他如此藐視秦王威儀,還望二爺明斷,萬萬不可被小人玩弄於股掌之中!”
劉恒幽幽地盯著憤怒的陸二爺。
放屁,叔侄倆都是放屁!在此之前,陸煜與陳嬌不可能有婚約!
可陸二爺演得跟真的似的,他再堅持納陳嬌做妾,就是承認自己給陳知府當了棋子!
看看那些似乎已經信了陸家叔侄的小廝與王府侍衛們,劉恒嗤之以鼻,隻要能得到美人,他不介意一點名聲,但,馬蹄聲響,劉恒放眼望去,嗬,陸煜他老子平西侯也來了!
這一刻,劉恒突然很後悔,他該挑父王在家時動手的,至少明麵上,父王不可能叫陸家爺們壓了王府的氣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