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嬌與陸煜的婚期定下來不久, 涼州下了一場鵝毛大雪,雪化了, 三公子陸潤也要進京趕考去了。二月春闈,陸潤需要提前一些時日到京,待春闈結束,陸潤要在京城等候發榜, 一旦中了進士,馬上就要安排官職,也就是說, 陸潤這一走,短時間可能都不會回來了。
二夫人替兒子收拾行囊,各種殷勤囑咐, 陳嬌也很不舍。
先是表姐出嫁,再是表哥進京,曾經朝夕相處的兄弟姐妹,轉眼各奔一方。
陸潤出發的前一晚, 二房一家人坐在堂屋話彆, 陸潤命長隨取來一方長匣,笑著對陳嬌道:“表妹, 明年你及笄, 表哥肯定趕不回來,這是表哥為你準備的禮物, 提前送你了。”
陳嬌欣喜地雙手接住, 笑著道謝。
天色不早, 想到舅舅舅母肯定想單獨再與表哥說說話,陳嬌抱著匣子先告辭了。
回到房間,陳嬌坐在燈下,打開匣子,裡麵是一卷畫軸。
陳嬌取出畫軸,緩緩展開。
這是一張美人賞花圖,圖中的美人,是陳嬌與表姐陸珍。
陳嬌恍惚一下子就回到了表姐出嫁前。
畫中隻有她與表姐,落款卻是表哥的字,表兄妹三人都在這一張畫裡了。
陳嬌對著畫發了很久的呆,然後輕輕歎了口氣,如果不用長大,該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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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年,陸二爺的調任令也下來了,升任靈州知府。
靈州距離涼州倒不算遠,五日左右的車程,離陸珍的婆家更近,陸二爺夫妻與平西侯商量過後,決定帶陳嬌同去赴任,到了九月,陸煜再去靈州迎親,這樣也免了未婚夫妻倆住在一個府裡,處處不便。
平西侯點頭應允。
太夫人、衛氏巴不得陳嬌走得遠遠的,也沒有反對。
二房出發這日,大房、三房諸人都出門相送。
陳嬌站在舅母身邊,垂著眼簾,依然能感受到陸煥、陸澈的視線。
“大哥三弟珍重,我們這就走了。”陸二爺朝兩位兄弟拱了拱手。
平西侯頷首。
二夫人行個禮,然後由陳嬌扶著朝馬車走去,陸煥一直盯著陳嬌的背影,希望表妹回頭看他一眼,可陳嬌始終沒有回頭。
待三人上了馬車,陸煜也翻身上馬,他奉父親之命,要護送二叔一家去靈州。
陸煥非常羨慕兄長的差事,可惜表妹與兄長定了親,怎麼輪都輪不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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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夠隨丈夫去外地赴任,不用再天天看婆婆的臉色,二夫人非常高興,馬車走出城門的那一刻,二夫人整個人都放鬆下來了,然後開始調侃外甥女:“你大表哥親自送你過去,嬌嬌開心嗎?”
陳嬌低頭,小聲道:“舅母莫要取笑,大表哥又不是單單送我來的。”
二夫人點點外甥女的腦袋瓜,笑道:“傻丫頭,當然是特意送你的,不然你舅舅又不是第一次出遠門,還用侄子送?”
陳嬌便裝作難為情地扭頭,不理舅母了。
二夫人覺得外甥女與侄子相處的機會太少了,一個冷冰冰的不會討好姑娘,一個守禮地定親後連二房的門都不往外邁,表兄妹一場,婚前熟絡些,婚後更容易和睦。
走了一段路,二夫人挑開外甥女這邊的窗簾。
陸煜就跟在娘倆的馬車旁,正月天寒,他披了一件深色鬥篷,側臉俊美清冷。餘光中窗簾挑開,陸煜下意識地轉了過來,一眼就看到了挨窗而坐的未婚妻。小姑娘微微低著頭,臉龐瑩白嬌嫩,長長的睫毛垂下來,似有拘謹之意。
挑簾的是二夫人,二夫人見侄子先盯著外甥女看,分明是很喜歡的,並非臉上表現出的那麼淡漠,二夫人很欣慰,慈愛地問道:“雲崖冷不冷,喝碗熱茶吧?”
陸煜不冷,但,他想多看幾眼車裡的人。
“多謝嬸母。”陸煜低聲道,聲音低沉平和,然後人也挨得馬車更近了。
車裡沒有丫鬟,二夫人自然而然地使喚外甥女,笑道:“嬌嬌幫你大表哥倒碗茶。”
陳嬌終於明白了舅母的良苦用心!
她臉紅了幾分,卻不得不配合舅母的好心撮合,提起一直溫著的茶壺,將青瓷茶碗倒了七分滿。倒好了,陳嬌小心翼翼地端著茶碗朝窗口湊去。窗簾已經被二夫人掛好了,今日天寒卻無風,陳嬌抬起眼簾,就看到了陸煜那張冷俊的臉。
陳嬌不敢多看,還是覺得尷尬。
她先拒絕了陸煜的提親,最後又不得不仰仗陸煜避開給劉恒當妾的命運。
陸煜是怎麼想她的?
陳嬌不知道,她就是不敢直視陸煜的臉。
“大表哥請喝茶。”陳嬌慢慢地將茶碗送出車窗。
“多謝表妹。”陸煜單手來接茶碗,手指避開了陳嬌的小手。
茶碗出手,陳嬌身體放鬆了些。
陸煜連續喝了幾口,茶水喝光了,再將茶碗還給陳嬌。
陳嬌還是垂著眼簾接了。
短短的幾眼,陸煜看不出她在想什麼,是依然不待見他,隻是迫於形勢不得不接受他這個未婚夫,還是因為彆的緣故才要回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