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嬌與範正陽的婚事定在了次年四月。
這個婚期很合陳嬌的心意, 因為王慎的書,她最快也要年底才能編好。
但王慎卻另有打算, 幾乎陳嬌的婚期剛定下,王慎便將陳嬌叫過來,囑咐道:“既有婚約,你安心待嫁吧, 編書之事,我會另找他人替你。”
陳嬌急了,看著他求道:“大人, 凡事講究有始有終,距離婚期還早,您就繼續讓我編吧?”
王慎心意已決, 肅容道:“女子本就不該編書,先前你沒有婚約,我可以縱容一二,如今你就快成為官家夫人, 與其浪費時間舞文弄墨, 不如多學學官家規矩。好了,此事不必再議。”言罷, 王慎起身, 徑直去了內室。
陳嬌隻看到他冷漠的背影。
她氣惱極了,可她熟悉的王慎就是這樣, 各種規矩不離口, 如果不是她之前再三哀求, 他連書房的書都不許她借閱。
陳嬌不甘心丟了編書的差事,接下來又連續求了三天,王慎不厭其煩,直接讓陳管事勸女兒。陳管事就把女兒好好訓斥了一頓,陳嬌本就不是厚臉皮的人,以前仰仗的無非是陳管事、王慎對她的縱容,現在兩位長輩都變了態度,陳嬌隻能接受。
在嫂子月娘的看管下,陳嬌真的就老老實實地待在西跨院,輕易不去正院了。
她不來正院,王慎也再也沒有見過她。
盛夏結束,秋葉泛黃,轉而冬風一來,枝頭的葉子也掉了乾乾淨淨。
王慎瘦了一圈。
不過,他慢慢習慣了,一開始整晚輾轉反側,到現在,他心如止水,不見便不會胡思亂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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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的京城,滴水成冰。
西跨院陳家一家人的心卻都是熱乎乎的,月娘終於要生了!
中旬的時候,月娘早飯後發動了,陳嬌守在旁邊安慰嫂子,陳繼孝飛快去請早就定好的產婆,月娘隻是尚書府的下人,她生孩子自然不像官家太太那般周圍一群人伺候,產婆也隻請了一個。好在月娘也沒那麼嬌氣,老老實實地聽產婆的話,該吃吃該喝喝該走走。
陳嬌暫且充當了小丫鬟,燒好熱水,再不停地進進出出。
從早上忙到天黑,月娘終於生了,是個七斤重的男娃娃。
陳管事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條線,看完孫子,他叫兒子去正院知會大人一聲,陳繼孝還想去屋裡看看媳婦,一步都舍不得離開,陳管事笑著罵了聲兒子,準備自己去。陳嬌心疼父親還沒用晚飯,便道:“爹爹先去吃飯吧,我去大人那邊報喜。”
晚飯是她做的,陳嬌已經簡單吃過了。
陳管事確實餓了,笑著點點頭。
陳嬌點了一盞燈籠,單獨朝正院走去。
已經快一更天了,正院這邊,王慎回府得知月娘要生了,他便一直在廳堂等消息,在他眼裡,陳繼孝也是自家子侄,他當然關心小輩的子嗣。
手裡捧著一卷書,王慎就著燭燈看,院子裡忽然傳來長福帶笑的聲音:“姑娘這時候過來,是不是有好消息了?”
王慎握著書的右手,微微一顫。
“是啊,嫂子生了個胖小子,我來知會大人。”
小女人笑盈盈的聲音剛落,廳堂的門就被長福推開了,王慎抬頭,看見陳嬌提著燈走了進來。她穿了一件桃紅色的夾襖,高高的同色領口襯得她麵頰瑩白如玉,嘴唇紅紅的,鼻尖兒也被一路的冷風吹紅了。
許久不見,她似乎沒什麼變化,隻是更美了。
尚未看到她的眼睛,王慎便收回視線,喉頭莫名發癢,他以手抵唇咳了咳。
陳嬌喜滋滋的進來,可看到主位上明顯消瘦了的男人,她差點沒認出來。
記憶中的王慎,冷峻威嚴如掌管人世刑法的神,明明年過三旬,瞧著與二十多歲的男子無異,隻是氣度過於沉穩。再看此時的王慎,仿佛剛剛大病一場,瘦了,也憔悴了。
“大人,您,您病了?”陳嬌吃驚地問,莫名地心疼,這樣的王慎,讓她想到了孤家寡人。
王慎笑笑,放下書問道:“你嫂子為你添了個侄子?”
陳嬌“嗯”了聲,心思還在他的身體上:“大人怎麼瘦了這麼多?若是病了,還需趁早請郎中來看看,千萬不能耽擱。”
王慎受不了她的關心,她的撒嬌叫他無法拒絕,溫柔則叫他貪戀。
他好不容易才練成的心如止水。
“無礙,時候不早了,你快回去吧,改日我再去那邊瞧瞧。”
他語氣慈愛地道。
陳嬌還想再說,王慎掩麵做哈欠狀。
陳嬌隻好告辭。
回到西跨院,陳管事剛吃完飯,陳嬌悄悄向父親打聽王慎的狀況。
陳管事歎道:“大人天天起早貪黑的忙,身邊又沒有人照顧,我勸他多吃他也不聽,能不瘦嗎?”
連陳管事都管不了,陳嬌更愛莫能助了,如果她是王慎的親侄女,倒可以日日熬湯送去孝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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