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初八, 是永昌大長公主六十五歲的壽辰。
永昌大長公主今年得了個酷似亡女的義女,思女之心得到安撫, 笑容越來越多,老人家高興,武平侯也很高興,決定好好替母親辦場壽宴。給各府的請帖早就發過去了, 舉國有名的三家戲班子也提前都請到了京城,到時候上午這家唱,下午那家唱, 晚上再來一出。
到了日子,賓客們陸續登門。
惠元帝人在宮中,命人送了壽禮來, 已經出宮的諸位王爺們自然要親自過來賀壽。
周潛來的不早不晚,他剛下車,今日侯府負責迎賓的管事就高聲吆喝起來:“定王殿下到!”
廳堂中,坐在永昌大長公主左下首的陳嬌, 悄悄地攥了攥手。
她離開周潛身邊時, 周潛又演戲又玩.弄唇舌,自以為將她牢牢掌控而十分得意, 現在她因為永昌大長公主的抬愛擺脫了他妾室的身份, 還封了郡主,雖然這個郡主隻是個體麵的稱謂沒有任何實際好處可拿, 但她終歸比他高了一個輩分, 周潛肯定氣壞了。
很快, 丫鬟們領著貴賓來賀壽了。
除了永昌大長公主繼續笑盈盈地坐著,廳堂裡的眾人都站了起來,齊齊趕到院子裡,向周潛行禮。
陳嬌坐的離永昌大長公主最近,出去迎接時,她便走在最後。
但周潛第一眼看見的卻是排在最後的她。
腳步微頓,周潛差點沒認出來。
陳嬌骨子裡是國公府的貴女,在宮中時,人在屋簷下,陳嬌的言行舉止必須都小心翼翼,與真的宮女沒有太大區彆,那種卑微與謹慎,才是周潛熟悉的宮女應有的樣子。後來兩人有了肌.膚之親,陳嬌膽子大些了,但周潛心裡的陳嬌,始終是個宮女。
到了武平侯府,永昌大長公主把陳嬌當女兒寵愛,侯府裡的下人們也都把陳嬌當主子看,陳嬌便漸漸恢複了自己原本的氣度。有些下人嫉妒陳嬌一步登天,背地裡嘲諷陳嬌裝模作樣擺主子的譜,真把自己當千金小姐,陳嬌聽不見那些,就是聽見了也不會在意,永昌大長公主、武平侯夫妻喜歡她的改變就夠了。
處於什麼位置,就該有什麼樣的表現,她已經封了郡主,現在一言一行代表的都是永昌大長公主,難不成她還要像個宮女一樣奴顏婢膝?
今日侯府辦壽宴,永昌大長公主盛裝打扮,陳嬌打扮得也十分隆重,頭戴金簪,身穿紅底金線花卉刺繡的褙子,雖然做出低頭行禮的姿勢,通身郡主的氣派卻仿佛天生。宮裡也有公主,但周潛竟覺得,論氣度,那些公主都要輸給此時的陳嬌。
麻雀變鳳凰,很好,她還真把自己當鳳凰了!
一眼便收回視線,周潛目不斜視地穿過眾人。
他從身邊經過,陳嬌看見他絳紅色繡蟒的長袍衣擺,以及衣擺下的一雙黑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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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壽宴開始還早,花園裡搭了戲台子,眾人先去看戲。
陳嬌扶著永昌大長公主的手,永昌大長公主在哪兒,她就在哪兒。
周潛坐在後麵一排,麵朝戲台子,餘光卻頻頻落在陳嬌身上。她笑盈盈地坐在永昌大長公主身邊,一會兒陪老太太說話,一會兒端茶細品,一會兒抓把瓜子慢條斯理地嗑,大紅的衣領襯得她側臉瑩白,水.嫩嫩的誘人。
周潛閉上了眼睛。
她離開的前一晚,他曾問她長夜漫漫是否會後悔,如今兩個月過去了,周潛不知道她有沒有後悔,他卻經常想她,想她肉嘟嘟的身子,想她偽裝出來的嬌媚。有時候周潛甚至覺得,兩人在一起,不一定非要做什麼,隻要能抱著她捏一捏,也是種享受。
不是沒試過找人代替她,豐.腴的美人並不難尋,但,不知道是不是臉變了的緣故,新找來的美人,周潛就是生不出一絲興趣,陳嬌將衣襟繃得緊緊的,他覺得有趣,換成旁人,他隻覺得肥膩,毫無去解她們衣衫的衝動。
就像是東坡肉,會做東坡肉的廚子有的是,但不是每個廚子做出來的東坡肉都肥膩的恰到好處。
心不在焉地看了一上午的戲,中午開宴,宴後休息片刻,又要開始聽下午的戲。
周潛依然盯著陳嬌。
陳嬌陪著聽了一會兒戲,許是茶水喝多了,忽然想去解手。
她湊到永昌大長公主耳邊請示,永昌大長公主笑眯眯地點頭。
陳嬌離席,走到一旁,荔枝跟了上來,陪她去淨房。
淨房離得遠些,要穿過半個園子,陳嬌過去的時候,遇見兩波從淨房回來的女客,彼此點頭致意。不過陳嬌回來的時候,路上便沒什麼人了,隻有戲台子那邊的熱鬨傳了過來。
路過一片假山,冷不丁從旁邊竄出一道人影,陳嬌嚇了一跳,定睛一看,居然是劉公公。
“郡主,王爺請您去假山後一敘。”劉公公看眼左右,低聲道。
陳嬌皺眉道:“我與王爺沒什麼好說的。”
說完,陳嬌就要走,劉公公卻搶先一步攔在她麵前,笑了笑道:“王爺有命,若郡主不去,奴才就要攔住郡主,這裡隨時可能有人過來,奴才臉皮厚不怕被人指指點點,郡主身份尊貴,怕是不想被人非議吧?”
陳嬌咬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