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和大兒子一起住, 是江媽期盼了十幾年的事,更何況,大兒子願意接小孫女去城裡讀高中, 是對小孫女好的事, 她又怎麼會不同意?
吳城的高中, 留下太多江檸的烙印, 至今人們提起吳城一中,吳城吳中,討論的最多的兩個人, 還是江檸和宋培風。
而江媽, 最不想聽到的, 就是江檸的名字和成就,這代表著,否定了她的一切,她年輕時候的一切都是他人眼中的笑話,就如同電視劇中的反派。
可她又深刻的認識到, 讀書的重要性, 要讓大孫女讀書。
在江爸欠下一屁股債後, 她就始終覺得,她這輩子最大的遺憾, 就是不識字, 是個睜眼瞎, 她如果識字, 她怎麼都不會比江爸差的, 如果她也會寫會看會算的話。
江元玥從小聽到奶奶和她感慨的最多的就是:“我這輩子差就差在不識字哦,隻能當個睜眼瞎哦,小時候有掃盲班, 我沒去讀啊!”說到這裡,江媽就忍不住抹眼淚,為她少女時代的自尊心和要強。
那時候大家都說:“女娃娃讀書有什麼用啊?書都是男娃娃讀的!”
她後奶奶也這麼說,她就覺得後奶奶說的是對的,於是彆人去掃盲班識字的時候,她在拚了命的乾活,隻有她足夠能乾,活乾的比男人還要好,才能得到他人的認可和表揚,她便認為這是對的。
她半輩子都認為這是對的。
可去了深市賣盒飯那些年,她才知道她錯的有多離譜。
不識字,她連買火車票都不知道怎麼買;不識字,她連進貨單都看不懂,彆人讓她簽個字,她都隻能顫顫巍巍的問:“我能不能用手印在上麵按個鑼?”
不識字,她在偌大的城市裡,寸步難行。
現在,她用她人生中經曆過的苦難嚇唬江元玥說:“要好好念書,不好好念書,進廠打工做衣裳,這麼粗的大頭針,cua!從你指甲蓋中穿過去,穿好幾個洞!”
“不好好念書,屁股在椅子上坐出繭子來,晚上上班上到十一二點,值班主管拿這麼粗的縫衣針,cua!一針紮在你屁股上!”
“不好好念書……”她將她人生中不知是真的經曆過的,還是嚇唬江元玥的話,都拿出來嚇唬江元玥,督促她好好念書。
有時候她也會說:“好好念書,念出來考公務猿,端國家的鐵飯碗!”
她一個字不曾提過姑姑。
可又好像字字都在說,讓她向姑姑學習。
姑姑是全家人……不,是全村人的驕傲!
可她依然忐忑和害怕。
她讀的隻是水埠鎮上最普通的初中,到了大城市,她能跟得上城市裡高中的節奏嗎?她沒有信心。
一直以來,她的目標都是吳城一中。
可她知道,奶奶想爸爸了,她想和爸爸一起生活,她就跟著去,滿懷忐忑與不安。
川省真遠啊,她們坐了好幾天的火車,在火車上,奶奶緊緊拉著她的手,半步都不敢鬆開,生怕遇上人販子,一直到了川省省城的火車站,江鬆來火車站來接她們了,江媽才放鬆了下來,拎著裝滿了她衣服和給江鬆帶的鹹魚、鹹肉、茶葉、枸杞子等家鄉特產,上了江鬆開過來的小皮卡,一路朝江鬆在川省的家走去。
在前麵那個跑路的老板陪給江鬆六套房子前,江鬆都沒有想過在川省省城買房子,他之前一直住在工地上,現在有了房子,房子也裝修好了,他和徐雪蝶終於住進了新房子。
和徐雪蝶糾糾纏纏這麼些年,江鬆也認識到,他是真的找不到什麼好姑娘當媳婦了,徐雪蝶要搬進來,他一個大男人,也需要有個人幫他洗洗衣服做做飯,加上兩個人還有一雙兒女,徐雪蝶這麼些年,對江鬆的生活始終照顧有加,任勞任怨,江鬆便也默認了和徐雪蝶一對,兩個人住到了一起。
徐雪蝶這些年的日子過的其實不錯,除了在生活中遷就江鬆一些,其它時候,人人都把她當老板年,每天穿著小皮草,小皮裙,臉上畫著妝,保養的也特彆好。
江媽她們一到,她臉上就立刻堆滿了笑:“媽,你可來了,鬆子老早就想接你過來住,可算是把你們盼來了。”她目光落到身高都快趕上她的江元玥身上,有些陌生,卻絲毫不影響她的熱情,笑著說:“這是小玥玥吧?一眨眼都這麼大了,快快快,快進來,房間早就給你們準備好了,快來看看喜不喜歡!”
這一瞬間江元玥感覺很奇怪,這個好像是自己生母,但她又有些不確定,實在是太陌生了,她有些無措的看向自己的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