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逐星當然不可能傻到真的用自己的血去供養那一袋子的晶石。
畢竟應琥曾得到過她一半的靈力,如果她用自己的血去供養這些晶石,那豈不是便宜了應琥?
逐星決定送給應琥一份大禮。
她去了附近的一家菜市場裡,要了一些雞血來,然後把那些晶石全都丟了進去。
每一顆晶石在見到血腥的時候,就會開裂出一個又一個的口子,如同張開嘴的食人花一般,貪婪地吞噬著每一寸的血液。
可能是雞血和人血的味道到底有許多差彆,這些晶石將池子裡的雞血都吸收乾淨後,顏色就開始發生了變化,甚至還發出“滋滋”的響聲,就好像短路的聲音似的。
也是此刻,逐星迅速施法,淡金色的氣流在她周身湧現,如縹緲的雲霧,一點點地浸入那些晶石裡。
晶石裡殘留的濃重的人血的腥味和雞血的腥味混合在一起。
逐星皺了皺眉頭,有點想吐。
令逐星沒有想到的是,應琥此時,竟然就身在慕宅。
怕自己找錯,逐星還特地反複查探了幾遍。
因為慕羨禮的失蹤,慕家已經亂成了一鍋粥,加之慕羨榮又找不到慕雲殊和慕雲琅,慕羨榮急得直接報了警。
慕家在平城頗有名望,是因為年少成名的國畫大師慕雲殊,也因為慕羨榮手裡的慕氏集團,又或者是慕羨禮考古學家的聲名。
平城慕家,既像是書香門第,又像是從商望族。
而現在,慕家一連三人失蹤,這個消息就像是平地驚雷一般,在平城掀起了不小的風浪,甚至在網上也開始登頂熱搜。
可誰能料到,最先失蹤的慕羨禮,竟然就在慕家。
慕羨榮並不在慕宅,此刻他正在平城為著慕羨禮和慕雲殊、慕雲琅失蹤的事情奔波。
逐星找遍了整個慕宅,才在慕羨禮的院子裡感知到了應琥的蹤跡。
這樣的距離,她已經不必借助那些晶石,便可以憑借自己對於當年被應琥奪走的那一半靈力的感知,而找到應琥的所在。
在慕羨禮的書房裡,逐星見到了失蹤的慕羨禮。
他就站在那兒,如同一座雕塑似的,閉著眼睛,站得筆直,像是什麼都聽不到,什麼也感知不到一樣,臉色蒼白,眉間甚至凝著霜雪。
而坐在那辦公桌後的那人,竟是一個看起來不過三十多歲的男人。
他身姿頎長,留著一頭長發,被一根黑色的緞帶簡單地束著,一張麵龐輪廓深邃,一雙鳳眼微挑,眼瞳裡凝著陰沉沉的光影,如同一眼望不到儘頭的無底深淵。
他穿著一身規整合身的西裝,分明是那樣俊美英挺的容顏,可他卻又總若有似無地流露出幾分雌雄莫辨的妖異。
一見逐星,他似乎很意外。
他開口時,嗓音低沉又沙啞,“怎麼是你啊小畫靈?”
這聲音?
逐
星驚詫地看著他。
那雙陰鷙的鳳眼,無論是經曆了多少歲月,都仍舊那般令人記憶深刻。
逐星有些錯愕。
“你……是應琥?”逐星有些不確定似的問。
男人聽見她的這句話時,扯了一下唇角,笑聲更顯沙啞,總有些陰森森的。
“應琥已死,”
他忽而瞥了一眼那邊站立著的慕羨禮,“如今啊,隻有應卿沅。”
在逐星和慕雲殊錯過的千年時光裡,他們之中,一個人的靈氣散去了天涯海角,未有歸期,而另一個人則沉睡在了冰冷的地宮裡,一夢千年。
而應琥呢?
他依靠逐星的靈力,依靠慕雲殊作為他吸收天地靈氣的媒介,終於擺脫了那“蒼顏”之毒帶來的後果,恢複了自己原本的樣貌。
這個人,從不記得自己的來曆,也不知自己的歸處。
因為他兒時走失,被人轉賣數次,甚至在最懵懂無知的時候,就被送入宮廷,成為了宦官。
當時的東宮太子便是後來的魏明宗。
那時魏明宗尚且年少,是先帝那些個兒子裡,最為仁慈,最為優柔寡斷的一個人。
若非是因為他這樣的心性,或許應琥當初就隻能一直在那禁宮最狹小最肮臟的角落裡,做一個刷恭桶的太監。
魏明宗賜他“卿沅”為字,又許他伴讀。
他陪魏明宗經曆了無數風雨,陪他高高在上,也陪他跌入塵埃,他永遠都當自己是魏明宗眼皮底下,最忠心的奴。
他將寶押在這個人的身上,從此陪他,榮辱與共。
事實證明,他的確押對了寶。
魏明宗成為了大魏的帝王,而他也因此從龍之功,而平步青雲,成為禦前秉筆。
這人啊,曾經沒有過的,一旦都得到了,就會忍不住想要更多。
應琥一開始分明隻是想活下去,可後來,他卻又開始貪戀權勢。
終於成為了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存在後,他卻又覺得,自己終究是不完整的。
“你……”
逐星望著他那樣一張年輕俊美的麵龐,震驚得說不出話。
她腦海裡的那個滿臉褶子的陰鷙老太監,根本和眼前的這個男人對不上號。
唯有那雙眼睛,那樣的神情,是始終如一的。
“慕攸呢?”
應琥似乎是沒有什麼耐心了,他盯著逐星,沉聲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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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70;米哒.
“怎麼?他不管他的老師了?”
應琥哼笑著,那雙眼睛在燈光下竟泛著微紅的顏色,十分詭異,“這可不像他。”
“你真是好不要臉。”
逐星掏了掏耳朵,又用一種嫌棄又鄙夷的目光打量他。
她也是沒有想到,這個老太監原來的模樣竟然還挺人模人樣的,但這到底也掩蓋不了,他變態的本質。</p“當初的陛下已經被你害死,難道你忘了?”逐星說道。
應琥在聽見她的這句話時,神情有一瞬變得有些複雜,他輕飄飄地看了一眼站在那邊的慕羨禮,最終卻又笑了一聲,“那怎麼夠?”
那怎麼夠?
當年的那個帝王,浪費掉了他對於這份主仆之情的最後的信任,也消磨掉了他對於魏明宗最後的心軟。
他殺了那麼多的人,費儘千辛萬苦才得來的靈藥,最終竟被魏明宗以酒相佐,灌給了那個他早就想要除掉的十六歲的少年。
他怎麼甘心?
在魏明宗的魂靈墜入黃泉,曆經輪回之時,在慕雲殊陷入沉睡的千年裡,唯有應琥,是那樣真切地活過了這千年的歲月。
朝代更迭,戰火和平。
他從安然盛世裡,到硝煙彌漫,又一步步地走到今天。
經曆的事情越多,荒度的時間太長,而他也始終沒有辦法忘記千年前的奪藥之恥。
如果不是魏明宗,或許,他也不會走到如今這一步。
一切或許都還有轉圜的餘地。
可惜……
應琥忽然深深地歎了一口氣,站在他身後的那個女人,是一個魔修。
她的側臉上留有一抹暗紅色的魔紋,一雙重瞳看起來十分滲人。
隻見應琥抬了抬下巴,她就將自己手裡的彎刀拋出去,在距離慕羨禮脖頸隻有半寸的距離適時懸空。
逐星反應很快,直接出手,一道淡金色的流光飛出,直接將那枚彎刀拂落,掉在地上,發出清晰的響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