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晚,不便請女郎進來,有事請在屋外講。”
小單將軍的聲音冷如寒霜,仿若貼上來的不是一個絕色美人,而是一個尋常老嫗。魚娘見過很多口是心非的男子,無論他們表現得有多清高,解開她石榴裙時都是一樣的急色。
魚娘第一次期盼屋裡的人也是個好色之徒,可惜他不是。她甚至連門都進不去。
魚娘有些急,再一次懇求,卻再一次被拒。
沒有辦法,她隻得在屋外跪下磕頭,退而求次:“求郎君與我見一麵,有些話必須和郎君當麵說,奴對天發誓,這些話事關郎君性命。客棧後麵有棵枯棗樹,奴在樹旁恭候郎君,望郎君速來。”
魚娘走後,旁邊一間屋走出之萬,之萬問:“郎君,這個營妓糾纏不休,隻怕彆有目的,是否讓奴查查她?”
班哥道:“去聽聽她要說什麼,不必浪費太多時間,隨意處置了便是。”
客棧後麵是道小河,棗樹長在河邊,枯萎的枝乾橫斜月影。夜鳥停在稻草堆上,發出鬼泣般的叫聲。
此處偏僻寂靜,河直通城外江道,是拋屍的好地方。
之萬環視周圍,在一處高高的雜草旁站定,朝樹下的魚娘招手,讓她過來。
魚娘猶豫半晌,最終還是提裙跑過去,問:“怎麼就你一個,你家主人呢?”
她在酒肆見過之萬,認得他是小單將軍的隨從。
之萬懶散散抱肩:“我家主人你不配見,有什麼話對我說。”
魚娘不死心,往之萬懷裡塞香袋和銀子,色相錢財一並引誘:“好哥哥,求你說說情,讓我見郎君一麵,好否?”
之萬慢條斯理嗅嗅香袋,是昂貴的香料,掂掂銀子,大概有十兩左右。
這麼一點東西,拿來買好他,之萬嫌魚娘看不起他。
跟在寶鸞身邊的人沒有窮人,跟在班哥身邊的人更沒有窮人。
之萬雖然隻是個下人,而且連良籍都不是,至今是奴籍,但他今年的進項已有五六萬兩銀子,明年也許會更多。對於忠心的人,班哥從不虧待。
萬事如意四兄弟,認班哥為主後,家底可稱豐厚。
魚娘見香袋和碎銀子不好使,連忙摘下頭上金簪金釵,腕間的玉鐲也取下,能給的全給了:“求哥哥通融一次。”
之萬搖搖頭,作勢要走:“你不說,那算了。”
魚娘哪能放他走,她從後麵摟住之萬,用自己入樂營後最擅長的生存手段求他:“好哥哥。”
之萬感受著身後的酥柔香軟,回頭示以一笑,雖有些享受,但分得清楚,麵上就一個意思:有什麼手段儘管使出來,讓我瞧一瞧,你對我家郎君到底有何企圖。
魚娘又急又氣,她看出這個下人沒有半點動情的意思。
不敢再耗下去,索性將話說給他聽:“田將軍對小單將軍多有怨言,白天小單將軍離去後,田將軍說,‘敬酒不吃吃罰酒,這個小子欺人太甚,竟敢瞧不起我,既然不能為我所用,那就乾脆毀了’。”
魚娘學田將軍的口吻,又說了幾句田將軍要對付班哥的話,懇切地對之萬表決心:“田將軍在西北軍中小有勢力,若他要暗算郎君,隻怕郎君躲不了。田將軍對我還算喜愛,我願替郎君探聽消息,通風報信。”
之萬聽著覺得好笑,殿下身邊什麼樣的能人沒有,用得著你通風報信?
魚娘道:“哥哥信我,田將軍真的不是什麼善類,他心胸狹窄,是個眥睚必報的小人。小單將軍得罪他,若不未雨綢繆,遲早會被他陷害。”
之萬暗想,正因田將軍是小肚雞腸的人,殿下才同他吃這頓酒。
殿下斬殺夷人部落的真木裡後,真木裡的兒子伊坦成了部落新頭領。伊坦比他的父親更殘暴狡猾,屢屢劫殺外出巡邏的士兵和過路的商人。
他自己不露麵,行蹤神秘,派兵襲擊也從不戀戰,殺完人放完火就走。周邊幾個駐軍地都遭到破壞,因為損失不是很嚴重,而且遇敵來襲是常事,若是重兵出擊回應,反倒小題大做。
伊坦像是打不死的臭蟲,比起其他更強勁的敵人,威脅有,但不是那麼迫切需要消滅的存在,可他到處蹦躂,又很惡心人。
殿下殺了真木裡,不介意再多殺一個。想早點送伊坦下去和真木裡父子團聚,是殿下願意應邀田將軍的主要原因。
田將軍此人,除了心眼小,再就是他有通敵的嫌疑。
殿下本來沒注意田將軍,他屢次往殿下麵前去,殿下這才讓人查了他。
之萬試探魚娘,想知道她是不是田將軍派來的,田將軍是否有所察覺。問了好幾句,魚娘堅持說她是為投奔小單將軍而來。
之萬撫上袖裡的刀線,準備送魚娘去見黑白無常。
這種人,殿下不會要她。比起放她回去打草驚蛇,還是殺了更好。
突然魚娘說:“請哥哥替我轉告小單將軍,我知道他不是尋常人,他是長安的貴人,若我此次相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