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第 104 章(1 / 2)

皇兄 耿燦燦 8751 字 8個月前

齊邈之身體一僵,躲開寶鸞的注視,他不願撒謊,卻下意識應承下來:“是,小善,我會帶你回長安。”

明知不可能的事,話說出口,好似真的能做到。

他在心裡大聲地吼自己,你怎麼能騙她?接下來說什麼?說你會帶她回去,但不是現在?

眉心被柔柔觸摸,是小善在為他撫平皺眉的痕紋。

她期盼的眼神不知何時已經藏起,笑容間是天真無憂的孩子氣,吐吐舌,語氣為難:“怎麼辦?可我暫時不想回長安,隴右人傑地靈,許多地方都令人耳目一新,辛苦你跑這一趟,齊無錯,我不跟你回去,你不要生我氣。”

沉默許久,齊邈之聲音沙啞:“那我以後再來接你。”

“好。”她攜過他衣袖,引他往裡去,歡快明朗的笑聲,仿佛沒有任何煩心事:“快來快來,我的公主府建得可好了。你是從正門進來的吧,告訴你,那條路上的風景還不算好,園子裡的風景才妙呢。你在隴右待多久?得讓我好好儘一番地主之誼。”

“不知道。”齊邈之似遊魂般被寶鸞牽在掌心,他喃喃道:“也許待上幾個月,也許下個月就離開。”

“既然不知道,那就先不想。”寶鸞拿出做主人的架勢,殷勤留客:“安心地在我這住下,我帶你去園子裡住。”

石徑邊蒼翠欲滴的桑竹芭蕉綠意逼人,團團簇簇的粉芍藥大片盛放,人走在其間,猶如置身仙境。

齊邈之打量周圍,不由生疑。

這裡磚磚塊塊極儘奢華,對一個放逐出京的公主,武威郡公未免恭敬得太過了。

難道他是真心奉養公主?敬畏皇家,所以才做到這份上?

齊邈之不信,打算之後去郡公府一探究竟。

寶鸞同齊邈之住進園子裡後,當天夜晚,石源提醒寶鸞:“公主留下國公,殿下不會高興。”

寶鸞不愛聽這話:“他不高興,那就將我和齊無錯一起趕出公主府好了。”

不等石源張嘴,她又道:“你心裡是不是又在想,我不識好歹?吃他的用他的,怎能不事事以他為先?小侯爺,你要告狀,儘管去。國公是我的客人,我想怎麼待客,就怎麼待客。”

石源住嘴。

翌日正午,本該在軍營隨侍的之萬出現在公主府裡,他帶來一封信。

“殿下請公主閱信。”之萬雙手奉上。

寶鸞彆過頭,不必看也知道信裡寫了什麼,無非是不讓她留齊邈之住公主府。

餘光瞥一瞥之萬,看他身上行裝風塵仆仆,定是從營地裡快馬趕來的。

她皺眉問:“國公昨日入城,你今天就來送信?你幾時出發的?”

之萬答:“六日前。”

寶鸞抿抿嘴,六日前?那個人早就知道齊無錯入隴右。

之萬再次高捧書信:“請公主閱信。”

寶鸞拒絕:“不看。”

之萬單膝跪下去:“恕奴無禮。”請過罪,將信拆開,道:“殿下吩咐,公主若不肯看信,便由奴念給公主聽。”

他將信上的話念出來:“見信起三日內,永國公未離隴右,吾必殺之。”

寶鸞一把抓過信,惱怒地撕碎:“讓他來,讓他自己來,他要殺齊無錯,先把我殺掉。”

之萬跪在地上接碎片,不漏一片地找全,扔進盆裡點燃燒儘。石源默默地坐在寶鸞不遠處喝茶,時不時瞄寶鸞一眼,目光寫著“我早就說過了吧。”

寶鸞氣了好一會,屋裡靜悄悄,就隻石源和之萬在,這兩個人誰都沒有勸她消氣,都等著她繼續發火。

小公主不生氣是不可能的,撒氣砸掉公主府也是情理之中。

兩個人都做了善後的準備,所以誰都不勸。

寶鸞胸膛裡濤濤的怒火,遇上兩雙冷靜的眼睛,他們仿佛在說“公主要殺人泄憤嗎?我們這就去準備。”

她心裡更不是滋味,怒火漸漸冷卻,到最後全化作沮喪。

我不是無理取鬨的人,你們不要這樣看著我。寶鸞轉過身,背對著之萬和石源,她看到銅鏡裡的自己,張牙舞爪,滿臉忿然,看上去確實像是要殺人的樣子。

寶鸞難過地捂住臉,她的聲音從指縫裡飄出,虛弱得仿佛全身力氣被抽儘:“隻能三日嗎?這是第一個來看我的人。”

之萬從袖子裡掏出第二封信,念道:“小善思鄉,吾亦知之。小善喜見故鄉之客,吾非不通情理之人。客人守禮守法,自然另當彆論。留客十日,以寬小善思鄉之情,可否?”

寶鸞微張嘴,想說些什麼,又覺得說什麼都蒼白,不如不說。

她坐回去,招招手,讓之萬將信送過來,這次沒撕碎,揉成一團,親自點火燒掉。

交待石源研墨鋪紙,寶鸞寫回信:“還我的烏龜荷包。”

齊邈之在公主府住了十天,期間去武威郡公府做客,本意是想探探郡公,如此鋪陳奉養公主,有何目的?再就是探探郡公的口風,元家軍是否能為齊家所用為皇後所驅。

石源暗中觀察齊邈之的一言一行,慶幸他隻留十日。

齊邈之做客公主府的消息傳開後,已有幾個隴右的官員悄悄上門拜訪。他再留下去,什麼都不必做,就有人將他當欽差。

人人都有上進心,想取代武威郡公的人,從來都不缺。

十日之後,城外十裡長亭,寶鸞親自送彆齊邈之。

和來時的失魂落魄不同,走的時候,齊邈之精神麵貌煥然一新。他高騎在馬上,沒有穿紅,穿的一身青色行裝,流金暗紋在光下隱隱閃爍。昔日的貴公子,去了頹然,恢複從前的張揚。

和寶鸞待在一起的十天,是齊邈之半年來第一次沒有失眠至天亮。他還是會做噩夢,但夢醒後可以見到寶鸞,噩夢也就沒那麼可怕。

馬下,寶鸞最後一次查看她為齊邈之準備的路菜行囊和路上打點用的碎銀子等。在府裡已經查看過一次,不放心,上路前又看一次,怕有遺漏。

有石源打理,禮節上肯定不會有問題,但他不是真心,瑣事上不可能周全。要想體貼齊邈之,還是得她自己來。

寶鸞清點完行囊,交待仆從路上好好照顧齊邈之,她抬頭對齊邈之說:“真的不走水路嗎?你若改主意,我馬上讓人將船備好。”

走水路慢一點,但舒適些。

齊邈之道:“我有事趕著回去,還是走陸路更合適。”

寶鸞頂著日光朝他走去,皓白玉膚被光染成淡淡暈紅,一雙手在袖下緊攥,細聲道:“我趕你走,你肯定不高興,有什麼惱怒的話,現在就說出來。回了長安,不許你事後想起來怨我,有人問起我,你要說我很好,不能說我壞話。”

她長睫如羽扇眨了眨,一雙水眸清亮如許:“除了催你回去,我還算是個好主人,對不對?”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